用“猪皮”给人体软组织做修复
一块猪皮能有什么用?包裹着丰富的蛋白质,煮熟后摆上餐桌,吃起来颇有嚼劲,或许是它对普通人最大的吸引力。但在杨怀欣和孙文全这两位创业者眼里,一块猪皮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经过十几道复杂的生物工序,一张张大小不一的猪皮,被密封在盒子里、浸 泡在保存液体中,肉眼看起来像“湿纸巾”般质地。它的作用是变成助力人体软组织修复替代的“功臣”——人体软组织再生修复材料。这些材料外用可以作为烧烫伤创面创口的敷料,植入到人体组织缺损或创伤部位,可以作为诱导多种软组织生长的支架。
杨怀欣和孙文全所在的北京瑞健高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正用独立研发的专利技术,生产新一代无人体排异反应、能诱导人体组织再生的动物源性生物医用材料。他们的愿望是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把这些新型人体组织修复材料用在更多有需要的患者身上。
回国创业不是生活所迫
医学世家出身,有着光学和计算机专业背景的杨怀欣,在20多年前可能想不到自己以后会和生物医学扯上关系。上世纪80年代,杨怀欣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家机关单位,但单调的工作很快让他出现了职业倦怠。杨怀欣想要去国外看看。杨怀欣先后在英、美两国学习工作,后来到美国东部定居,在跨国公司和美国上市公司工作任职高管多年。
差不多同一时间,在研究生毕业、留校教书2年后,孙文全也坐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美国东海岸有许多生物医药公司。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博士毕业后,孙文全开始接触人体组织再生修复,后来在美国一家再生医学和生物材料上市公司担任首席科学家。
这两个“60后”,在国外一待就是20多年。回国后两个已过不惑之年的“老男孩”,萌生了在生物医用材料与人体组织修复领域创业的想法。
2013年,国内的创业浪潮正慢慢兴起,经过一番了解和深思熟虑,他们回到北京创办了北京瑞健高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当时许多年轻创业者还在围着O2O创业模式打转,但杨怀欣认为,生命科学才是能够引领未来的蓝海行业,“是下一代科技革命的浪潮”。他认为“IT领域里的制高点已经被美国企业所占据,我们在这方面只是应用层面上的开发,少有革命性的原创开发。”在美国做投资,杨怀欣分明感受到美国投资界对生物医学和生命科学的热情。
“人体组织工程与再生医学在美国也是刚刚起步,还没有产生巨无霸的企业。”在这一点上,杨怀欣认为生命科学在国内和国外都还是一片蓝海。
杨怀欣和孙文全认为,虽然中国在生物医用材料、组织工程与人体组织器官修复替代领域的研发水平与美国还存有差距,但是国内能通过自主创新研发,快速填补空白,将来中国在该领域有望超过国外水平。
“回国创业不是生活所迫”,两个“60后”海归更希望把自己在国外20多年的积累用于国内发展。
生物医学领域里的创新挑战更大
把用生物工艺处理过的猪皮材料植进人的身体里,帮助人体缺损或创伤软组织修复,乍一听如天方夜谭,实际上并非如此。
“动物源作为组织修复材料,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动物组织的作用,在孙文全最早的记忆中是做人体烧烫伤时的临时覆盖材料。医生用简单消毒处理过的猪真皮覆盖烧烫伤创面,起到临时的创面保护作用。
上世纪后期,处理过的动物组织作为人体组织器官修复替代材料的技术,在国外获得了较快发展。最为常见的是把用牛猪的心包膜制备成的生物心脏瓣膜移植到患者体内,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和延续其生命,“这种方法目前都还在应用。”
“生物材料本身是新行业,以前很多企业用高分子材料在做,后来也有人体捐献,但从伦理道德上让人难以接受,而且很难工业化加工生产。”杨怀欣告诉记者,后来国际上开始用可以大规模生产的动物源作为生物材料组织,成本大幅度下降。“国外一开始尝试过用牛的组织做,但欧洲出现疯牛病后,使用逐渐减少,现在很多都用猪组织。”
选择用猪作为原材料,一方面是猪的DNA和人类比较相近,另一方面,猪可以大规模饲养、成本比较低,而且溯源起来也比较容易。
和在修复材料中更常被使用的高分子材料相比,动物组织可以发挥同样的效用。比如在烧烫伤方面,孙文全告诉记者,目前市面上有两大类型的高分子敷料,一种是薄片状的多孔材料,用于烧伤创面覆盖,起隔离、保湿等作用;另一种是水凝胶产品,这种胶状敷料还可以作为某些活性成分的载体如生长因子或抗菌物质。
处理后的猪皮材料可以起到缓解烧烫伤伤口的功效。
“在烧烫伤中,‘猪皮’的作用有点像面膜,敷在伤口上,一部分组织被人体吸收,另一部分后期自然脱落。”孙文全认为,除了普通的烧烫伤,动物源组织做再生修复材料更大的价值在于,可以用这些材料作为人体器官中缺损部分的组织支撑。
以乳房重建为例,孙文全介绍,以前患有乳腺癌的女性,如果做了乳腺组织和周边组织切除,乳房重建需要填充假体。而固定假体,需要从病患身上切割其他部位的肌肉来作支撑,如用人体背部的肌肉。但动物源组织修复替代产品可以帮助一次性乳房重建手术,减少手术次数和病患的痛苦。
瑞健生物正在研发的人体组织修复产品,原材料全部取自用特殊方法繁育的特种猪。“把猪皮变成可使用的人体组织修复替代产品,需要经过一系列的生物加工,清除动物组织中有害和会引起人体排异的因素。”
孙文全告诉记者,目前,国际上有两种技术路线:一是通过对猪进行基因改良,把猪人源化,“这一技术路线还有较为漫长的路”;另一种是用生物酶学的技术对来自某些特殊种类猪的组织做脱细胞和免疫抗原去除处理,制备可用以诱导人体新组织产生的医用材料。
“瑞健生物采用酶辅组织精准修饰专利技术,加工而成的新一代异种软组织修复替代材料,完整保留异种真皮基质材料的天然多孔结构,去除主要免疫抗原,具有良好的生物学性能和组织相容性。产品无化学交联,支持宿主细胞及血管的长入,为宿主软组织缺损提供再生性修复的条件。”
2013年公司成立后,杨怀欣他们觉得在生物医学领域研发创新,不能只盯着实验室,不看未来的生产和市场。
2015年,企业在位于北京市昌平区北控宏创科技园区打造了2000余平方米的万级洁净生产车间,以保证产品生产和使用过程不会造成任何环境污染。
同样是创业,生物医学领域里的创新比IT领域里的挑战更大。
“生物医学领域里的研发创新不是开发软件,需要有一定的技术门槛、资金门槛。”杨怀欣告诉记者,企业要想研发产品上市,需经过漫长的过程,“按照国家规定要进行临床试验,还要拿到相应的产品注册证和生产许可证”。
公司创办后,如今走到了第四年,“我们的产品已经研发完毕,现在还在临床试验”。杨怀欣回忆,从产品研发到进入临床,“这个过程最快也要三年以上”。
这还只是从研发进入临床阶段,从研发到最终上市,大概要七八年时间。
杨怀欣发现,国内一些医药领域里搞研发的企业,有的认为国内审批时间长,美国审核时间短,跑到美国去建公司、做研发。“如果我们也回去,那就意味着要把公司开在美国,那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国创业了。”
不是投资人挑我们,而是我们挑投资人
目前,瑞健已完成了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第三代组织处理技术——“EDM酶辅脱胞修饰技术”,并拥有多项国内和国际发明专利。
“国内目前使用的修复材料多是进口的。”杨怀欣希望改变这种大量依赖进口的状况,大幅度降低患者的费用。
回国创业这几年里,企业正好赶上国内创业浪潮,政府对创新创业企业的扶持,让他们在申请专利上获得了一定的资金补贴。
杨怀欣告诉记者,目前企业已经完成两轮融资,今年年底计划进行B轮融资。
“对于我们来说,没感觉融资有太多困难。”回国后,杨怀欣感觉国内比较好的科技标的还不多,“这个行业有许多门槛。”
和一些创业者的感觉不同,这几年,杨怀欣没感觉融资寒冬来了,“在生物医学领域,是企业在挑选投资人。”
对于融资节奏,他实事求是地说,看需要,不是一次融很多资金进来,而是发展一点融资一点,“我们并不想失去控制权。”
他眼里的好投资人,不是纯财务的投资人,而是能给企业带来实实在在帮助的投资人。“我们需要在产品生产和注册上了解医药领域的投资人,对企业发展有一定专业帮助的。”
目前在国内不断有新项目进入这一领域,吸引了大量的投资人。还有更多的观望者试探技术门槛高低,好不好做。
对于这个现象,孙文全倒是完全不紧张,甚至还很乐观。“这对整个市场的发展是有好处的,有竞争才有进步。”他觉得,国家需要净化创新环境,鼓励竞争,让企业用技术和产品优劣说话,否则很容易形成不规范的市场垄断。
从国外回来数年,孙文全感觉,在这个领域,国内基础研究还很薄弱,基础积累少,缺专业人才。“就生物医用材料研发而言,像拿了一张地图,国内很多人能看懂,但还不太懂地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几年的研发做下来,公司发现在人才培养、产品检验、临床前研究和临床试验各各方面,需要下的力气比较大。
首先是在产品测试上,他们觉得,和美国相比,中国第三方的服务机构很少,高质量的第三方研发服务机构更少。“我们的材料和工艺都需要第三方做验证。在美国有很多这样的服务机构,但在国内却很难找到。”
而最关键的还是人才问题。
企业创办后,人才梯队的建设和培养也让企业费了不少的心思。
“从研发到推广,各方面的人员都比较缺。”这是孙文全自己的感受。
他发现,在国内,很难找到一个具有多学科交叉背景的优秀硕士毕业生或博士毕业生。
但别说多学科交叉,就连具备两个学科知识背景的人才都很难找到。
为此,企业早期花了大量的时间,培养员工,成为了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现在国家鼓励创新,最关键是培养创新人才。”孙文全发现,不仅仅是在科研阶段需要复合专业背景的人才,产品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时,企业同样需要既懂流程,也懂技术的人。”
(责编:张歌、熊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