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琼海八旬老船长讲述《更路簿》和南海那些事儿
原标题:听琼海八旬老船长讲述《更路簿》和南海那些事儿
苏承芬正在制作小木帆船
那时没有马达、没有卫星导航设备,开木帆船出海,“更路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13岁第一次去南海捕鱼,半世纪来凭借看云辨别岛礁鱼群,平安度过大风大浪
《更路簿》是我国古代沿海渔民航海时用来记录时间和里程的书。现存《更路簿》最早手抄本产生于明代,详细地记录了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中岛礁名称、详细位置、航向和更数距离。琼海渔民苏德柳、卢烘兰等的手抄本《更路簿》,标明了航行到西沙、南沙、中沙各岛屿的主要航线和岛礁特征,是我国人民开发西南中沙群岛的最直接的历史见证。
现年81岁的苏承芬是琼海市潭门镇草塘村委会文教村人,是传承、见证和记录《更路簿》老渔民之一。3月7日下午,记者听其讲述了《更路簿》和南海的故事。
13岁随父去南海捕鱼第一次航行永生难忘
南国都市报记者在文教村见到苏承芬时,81岁高龄的他正在自家门前的树荫下制作一艘小木帆船。他笑呵呵地对记者说:“这是琼海市文物馆邀请我制作的,再过几天就能完工了。”随后,老人家放下手上的活儿,与记者聊起了《更路簿》和南海的故事。
“1948年11月,我13岁,因家里贫穷,父亲苏伟克带我从潭门走路去文昌清澜港打工,开木帆船去南海捕鱼。”苏承芬说,“当时帆船上没有马达,11月刮东北季风,帆船可以借风出海到南海捕鱼,来年的三四月回东南风时,再借风回家。”苏承芬告诉记者,第一次随父亲出海,航行在辽阔的南海上,看着深蓝的海水、飞翔的海鸟,他经常跑到船头高兴地大声喊叫,那景象至今都忘不了。
“父亲是船长,我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接触到了《更路簿》。父亲在船上,每过一小时左右,就会拿出簿子和铅笔,仔细地记录。”苏承芬说,“每一次记录都很详细,一条航线,最少要航行五六次,甚至十次八次,才能修改完成,上面记录着南海的每一个岛礁、珊瑚礁以及航线、里程、航行时间、岛礁和珊瑚礁水涨水落等等,还记录了航行时的季节、风向、水流、云色。”苏承芬说。
在海上航行时间长达几个月,因年纪小,苏承芬白天在船上帮忙修理船杆和帆布等,“晚上,只能在船上或在无人的岛屿上过夜。”苏承芬说,“我经常坐在船头或岛礁边,在黑夜里,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听着海浪声想家。”
苏承芬告诉记者,在南海上航行捕鱼,最缺的是淡水和医药。虽然船上也会带淡水去,但几乎每次都不够,只能在岛礁上寻找淡水或等下雨时接雨水,不要说刷牙漱口了,有时一整天都没水喝。“那时医药紧缺,每次去南海捕鱼,船老板都会带一小瓶蜜糖和一包甘和茶,船员感冒发烧等,就给点蜜糖水或甘和茶喝。”
苏承芬保存完好的的祖辈传下的《更路簿》
18岁收到“传家之宝”曾祖父留下的《更路簿》
也就是从那时起,苏承芬每年都驾驶帆船去南海捕鱼,身份也从船帮一直到船长,直至他68岁“退休”。
苏承芬的祖祖辈辈都在南海上捕鱼,祖辈给他存留了很多宝贵的《更路簿》记录。至今,他还保存着一本曾祖父存留下来的《更路簿》,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次去南海的航行,甚至还详细记录下去新加坡的航线和风土人情等。
“那是我18岁当船长时,父亲留给我的传家之宝。”苏承芬告诉记者。他走进内屋,拿出3本用报纸包好的《更路簿》和一个木制“经盘”。其中一本《更路簿》是用白纸制订而成,上面原本是铅笔记录,后来用蓝色的墨水填上去。苏承芬拿着那本白纸装订而成的《更路簿》告诉记者,这就是他曾祖父存留下来的。“另外两本是父亲和我记录下来的。”
这些《更路簿》虽已年久泛黄,但上面清晰详细记录着南海上的航线、岛礁、珊瑚礁、风力、水流等等。
苏承芬笑称,要是自己再年轻十岁,肯定带记者去南海捕鱼,体验一下当中艰辛。“那时没有马达、没有导航等现代化设备,完全靠这些《更路簿》引导木帆船去南海捕鱼,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智慧结晶,也是我国最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我会完好地保留下来,留给后代。”
苏承芬还告诉记者,这些《更路簿》上的详细记录,不但能让木帆船顺利去南海捕鱼,还能避开台风、大风大浪、海盗等,准确率高达90%以上。依照《更路簿》航行,就算稍微偏离一些,也不远,用眼睛就能看到要去的岛屿、珊瑚礁或海域。
看天上云层分辨海况大风大浪都平安度过
“在南海上捕鱼,随时都能遇到特殊情况,很多人问我为何在大风大浪里都能安全度过。”苏承芬直言,他当船长多年,完全靠天上的云层分辨情况。
“如果台风将来临,在三四天前会有预兆——傍晚7时左右,太阳已落山了,但天上突然出现一片红色的云层,说明即将有台风,在船头上用布块测试风向,能知道台风的中心位置。”苏承芬说,“如果布块显示吹的是西风或西北风,说明台风的中心不在附近,要是偏向东风和东南风,渔船必须回港避风了。”
苏承芬还告诉记者,如何从云层上分辨岛屿、珊瑚礁和鱼群。“南海上的岛屿、珊瑚礁等周边的海水很清澈,能一眼看到水底的白色砂子,如果航行时偏离航线了,注意观察天上的云层,云层上如果有闪光点,说明你要去的岛屿、珊瑚礁就在那片云的方向,而且不远。”苏承芬说,“在南海上要分辨是否有鱼群,晚上留意天上的云层,如果云层上出现闪光点,而且有鳞波,说明那里有大的鱼群。”苏承芬称,他的这些经验没有记录在《更路簿》上,但却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他当船长多年,一是靠《更路簿》在南海上航行捕鱼,二是靠祖上流传下来的这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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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日报出资100万建立南海《更路簿》保护基金
3月7日,海南日报社宣布:全国两会期间,引发在京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广泛关注的南海《更路簿》保护,将正式有媒体力量加入。
据悉,海南日报设立的百万保护基金,内容涉及多个领域和方面,其中包括:对《更路簿》开展抢救性发掘和研究、采集样本运用现代科技进行数字多媒体化收录保护、对现有文化遗存汇集成专著出版发行、对《更路簿》现存传承人给予保护性资金帮助、开设专家课堂传播《更路簿》文化等等。(具体报道详见3月7日海南日报、南国都市报)
海南大学安排80万抢救南海《更路簿》
南国都市报3月8日讯(记者许欣)“作为中国最南端的211大学,海南大学有义务从民间角度、学者角度,站在第一线为保护《更路簿》作出贡献。”全国人大代表、海南大学校长李建保告诉记者,赴京参会前,他主持召开的最后一次校长办公会议,原则上同意了法学院“南海《更路簿》抢救性发掘、整理和研究”项目立项实施方案和经费申请,由校科研处和计划财务处负责安排和落实此项经费80万元。该校还打算高薪聘请其他专家参与到该项工作中来。
海大教授周伟民:抢救《更路簿》要快
自1989年起,周伟民与夫人——同为海南大学教授的唐玲玲,开始了对《更路簿》的研究。20余年来,通过田野调查、史料收集等方式,两位教授于2015年底出版专著《南海天书——海南渔民“更路簿”文化诠释》,对海南渔民自古以来自编自用的航海“秘本”《更路簿》进行了全方位的文化解读。
在调查过程中,周伟民、唐玲玲惊讶而痛心地发现,自元代开始出现,估计可达万本之多的《更路簿》,现存于世的竟不过十余本。除了随着科技发展,南海渔民已经不再依赖《更路簿》出海外,《更路簿》失传的更多原因是“船长们老了,大部分《更路簿》伴随主人入土成灰,永远地带走了南海的秘密。周伟民说,《更路簿》已经存亡攸关,抢救时不我待。周伟民希望,人大代表在会上提出从国家层面对《更路簿》进行抢救性保护的建议能够引起有关部门重视,将《更路簿》保护工作系统组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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