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一族”的节日大迁徙:常回家看看成奢侈
10月1日,河南郑州,大批旅客摩肩接踵如潮水般涌入“人海”中的郑州火车站广场。当日是“十一”国庆长假第一天,郑州铁路、公路迎来客流最高峰。火车站广场人潮涌动,拥挤不堪。据悉,旅客当中以探亲流、旅游流为主,从9月30日开始,郑州火车站客流量就达到20万左右,是建站以来的历史最高峰。为了应对客流高峰,郑州火车站一共加开了21趟临时旅客列车,主要集中在上海、洛阳、商丘方向。中新社发 杨正华 摄
中新网北京10月2日电 题:“漂一族”的节日大迁徙:常回家看看成奢侈
作者:刘彦领
“常回家看看”一度成为新闻热词,击中国人一心向前奔生活的软肋:家中年迈的父母。2013年,新修订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将子女“常回家看看”写入法律,让法律“喊我们常回家看看”,但回家的步伐却并未因此加快。
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紧张,回家的路显得越来越漫长?对许多中国人来说,回家渐渐演变成一场战斗甚至逃亡。当幸福变成折腾,我们该如何“常回家看看”?
“‘十一’假期当然要回家,以后不论是站着、趴着还是睡在坐椅下面,我都要回家。”吴振言语里透着坚定。
从安徽老家到北京上大学的他,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日子单调而忙碌,“我毕业后开始上班,每天忙得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等到假期才稍微晃过神来,细数发现一年才回家一次,一共呆了不到一个星期。”
“去年回家看到父母的瞬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很愧疚。”于是,今年吴振提前20天就开始盘算着回家的行程,守着电脑抢票,结果几秒之内回家的火车票尽数被抢。次日,吴振在无法抢到北京直达安徽的车票的情况下,尝试用火车票拼接的方法回家,从北京辗转到石家庄,转车到郑州,最后再到安徽。他苦笑着说,“够折腾吧,半条命都快没了。”
随着中国城镇化进程加快,成千上万的人背井离乡来到城市,“漂”成为眼下很多人的生存状态。尽管在异乡拥有能够谋生的工作,但假期总能勾起人们对故乡家人的无限思念。于是,出门在外的游子们一次次丈量回家的距离,浩浩荡荡的节假日大迁徙便成了最具中国特色的壮丽景观。
48岁的石岚庭也是这“迁徙大军”中的一员。3年前,安徽省阜阳地区的庄稼人石岚庭,随同村人前来北京,在海淀区水磨社区一家澡堂里当搓澡工,间或为客人做拔罐、刮痧、推拿等技术活儿。
“我们很久才回家一次,舍不得买卧铺票,连有座的票都买不到,只能一路上站着。过道中间也挤满了休息的人,有时候想走动都无法下脚。”石岚庭边说边用动作演示,后半夜实在撑不下去就蜷缩在座位下面,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嗡嗡作响。每次回家都很期待,但是回家的路真是折腾。
这一连串的“折腾”,是身处异乡的人们回家必须付出的代价,而这些代价换来的也仅仅是四五天的团聚和相伴。回家的路虽漫长、难耐,但仍然抵不住回家的期盼。
回得去的家,回不去的“故乡”
请假,倒班,提前回家,网上争抢往返车票……当携着满脸倦容终于抵达故乡的时候,“漂一族”突然发现,“家”已经面目模糊,记忆中的故乡早已远去。迎接归人的,只是衰弱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而已经适应大城市的人们却越发觉得:回家,面对的却总是再也回不去的老家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总会勾画很多美好的画面,可真到了家,却又有一股很大的陌生感,让人难以适应。”80后女孩唐燕说,现在农村里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小孩,一到天黑便睡觉,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难熬。“也没有半夜K歌之后在大街上喊叫的舒畅了,更别提邂逅帅哥。”她调侃道。
唐燕说起再见儿时好友的情形,“却发现再也聊不到一起,需要随时搜刮话题,以免觉得气氛尴尬。”那些时不时充斥耳朵的带着家乡口音的脏话更让她排斥。亲戚渐渐疏于来往,寒暄浮于表面,还有时不时暗含机锋的攀比。“现在是故乡与外界很远,我和故乡也很远。”她说。
李淳是打工队伍中的一员,今年已是打工的第10个年头。从河南登封老家外出后,他在济南干了四年,后来又到北京。他每年只能回家一两次,甚至有时一年都回不了一次。
“离家虽然不远,但每年只有国庆和过年才回家看看,平时工厂都要上班,回家也只能过上三四天就回来。”李淳说,自己初中毕业后便出来打工,地里的农活也不会干,老家很多乡亲也都不认识。
李淳告诉记者,城市里热天吹空调、冬天有暖气,买菜购物就在家门口超市解决,每天还能洗个热水澡,对这些习以为常后,一旦回到农村老家很难适应。“现在我找的对象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她更不愿意到农村生活。但让我发愁的是,现在一个月挣不到4000块钱,我们怎么在城里过下去?”
在城市漂泊、打拼后,大多数异乡人在而立之年仍无法在城市立足,但已很难融入不再熟悉的农村生活。如今,有多少人在远离故乡之后发现:等待他们的是再也无法回去的故乡。
大规模人口“候鸟式”迁徙待破题
老家不通火车、需要多次倒车或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等候中转……种种不便让归乡人的回家之路显得尤为漫长,不少人更是将大部分假期都用在了路上。
“从北京到兰州的特快列车要近19个小时,列车10月1日当天下午发车,第二天中午才到兰州,然后坐4小时的班车到家。在家呆上3天,6日中午坐发往北京的特快列车到京。”童剑峰告诉中新网记者,仔细算下来,自己也只能在家呆三四天。
“我算是‘北漂’中比较幸运的一个,赚到了一些钱。”说到挣钱,童剑峰显得有些兴奋,“我来北京很多年了,现在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儿子也要考高中了,就很想把家人和孩子从老家接过来,但户口问题着实让我为难。”
童剑峰离家多年,对儿子一直心存歉疚,希望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儿子接受优质的教育。思前想后,童剑峰认为对于他这样的外地人来说,想和家人离的近一些,免去来回奔波的辛苦,最直接有效的落户办法可能就是在河北或者天津买一套房。
按照中国现行的相关政策,大多数外地人员目前无法完全享受城市居民的权利,尤其是购买住房以及让子女在所在城市学校接受教育等,因此,许多人迫不得已两地奔波,假日便踏上归家的车厢,然后从家乡再度出发,成为节假日迁徙群体中的一员。无疑,这将是中国正推进的城镇化需要重点考量的难题之一。
今年9月16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试点工作座谈会上强调,新型城镇化贵在突出“新”字、核心在写好“人”字,并指出要“逐步减少大规模人口‘候鸟式’迁徙”。
对于未来,童剑峰说,“一家人能够在一起,说说笑笑,热闹的氛围是总能给人很多温暖,让人开心。”(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