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被宣判活不过30岁 43岁时教课办厂助残
一出生就收到
“死亡通知书”,
18岁时再患病
导致身体残疾
5月21日下午,海口市灵山镇东湖小学校园内,树木的枝叶在热风中摇曳。
一袭荷花裙,神态优雅,严春容看着树叶入了神。“我的生命其实就像绿叶之间的那些残枝一样,干枯,但是没有死去。长出每一片叶子,都要很努力。”
这是一位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医生宣判不幸的女子:先天性心脏病;18岁时患皮肌炎导致残疾;22岁时,她的身体萎缩至60多斤,瘫在床上,形如木乃伊,几年无法行走。医生一再摇头,有医生说“你们回去等待奇迹吧”,有医生在她出院时悄悄告诉她母亲,她活不过30岁。
“但我就是死不了。”严春容依靠手里的一把剪刀,裁剪出自己的生活;她返乡做英语老师,“向故乡致敬”;而今,她梦想把裁缝手艺传授给更多的残疾人。
“生活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这位饱经磨难的女子并没有丧失拥抱生活和梦想的勇气。
她是老师一个人要负责上4个年级的英语课
“under,在什么下面……”5月21日上午,东湖小学四年级的课室,传出孩子们的朗读声。
严春容穿一身荷花裙,形容举止优雅。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英文后,走下讲台。
严春容是这所学校唯一的英语老师,担任着4个年级的英语教学。车轮般辗转在不同年级,严春容手中那不见涂改的教案和她的举止一样优雅。
“严老师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随便找一位同学就能听到这样的赞许。
很多学生都去过严春容家。放学后、夜色里、周末,严春容给他们补习功课,分文不收。
四年级有一个调皮的孩子,心疼严春容,在严春容给三年级上课时守在教室外,看到调皮捣蛋的孩子扰乱课堂秩序,立马跑进去把那个同学拉起来,问严春容:“老师,你说怎么处罚他,我帮你。”讲台上的严春容又生气,又欣慰。
严春容2012年秋天到东湖小学教书。当时,东湖小学的英语老师调走了,开学在即,校长陈冠文头疼不已。
“几百块钱,请代课老师没人愿意来。”陈冠文说,他在村里一打听,村民说,有个叫严春容的,虽然高中文化,但通过自学,英语水平不亚于大学生。7年前从外地回村,经常给他们的孩子辅导英语,孩子进步很快。陈冠文眼前一亮,拨通了严春容的电话。
严春容刚走进校园时,大家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
这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手臂和大腿纤细得有些吓人。但她举止优雅,下楼梯时,她扶着扶手,艰难挪动。
严春容家7年前从湛江迁回美兰区沙头村。很多人不明白,严春容为何要放弃在湛江当服装加工店老板,放弃月入三四千元的工作,回家乡做代课老师。严春容说:“我要以教书这种方式向故乡致敬。”
两年了,严春容给自己定的“致敬”期限快到了,她就要离开讲台,赶赴另一个梦想。
21日上午,在即将离别的一节课上,学生钟雨彤第一次看到严春容眼角滑下泪水。小小年纪的钟雨彤,眼角也湿了。
她是病人付不起医疗费妈妈背她回家等奇迹
20岁时的严春容从没想过,自己能活到43岁,甚至还能站上讲台,发出属于自己的光。
出生时,医生便已宣判了严春容的不幸。
1971年12月,湛江的一家医院内,50多年前从海口迁至湛江的严家生下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在冬天,但父母希望她有春天的容貌,因此给她取名“春容”。
孩子只在母亲李天养肚子里呆了7个月。护士把孩子抱到李天养面前时,李天养用手一摸,吓了一跳:孩子的头软软的,血管清晰可怖。
“你的孩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半年后,医生才告诉李天养。“心脏病可怕吗?”年轻的李天养问。
当然可怕。上体育课,别人长跑,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别人游泳,她只能负责看衣服。更糟糕的是,只要一打针,她的双腿就没有半点力气,好长一段时间要母亲背着上学。“有时候,她癫痫犯了,突然间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我赶紧拿勺子塞在她嘴里,用手指按她的人中。”李天养说。
更大的不幸发生在严春容高中毕业后。严春容得了皮肌炎,一种自身免疫性结缔组织疾病。
“骑着自行车,突然之间全身没力,摔倒,玻璃插进了眉毛那里。”严春容说,她全身的皮肤开始萎缩,变黑,一米五八的个子,瘦得不到70斤,连动一下都变得奢侈。“严重时,骨头痛得无法忍受,颈椎僵硬无力,连张开嘴巴吞咽食都非常困难。”在周边人眼里,她瘦弱如一具木乃伊。
心跳慢时每分钟35次,一般是40多次。严春容说,那时感觉自己“将死”。医生说,必须装一个起搏器,手术费十几万左右。否则,危险。对于这个已饱受苦难的家庭来说,十几万无异于天文数字。况且,治了心脏病,还有皮肌炎等病症。李天养收拾了简单的物品,背起严春容准备回家。
临走,李天养去医生办公室问,女儿还有希望吗?医生说:“你们就回家等待奇迹吧。”这句话,到底是酸是甜,李天养咀嚼了很久。
这已不是李天养第一次心情沉重。此前,有个医生悄悄告诉她:严春容活不过30岁。
当上代课英语老师办厂传艺帮残疾人
在残酷的生命命题前,她选择了后者,活着并活得精彩!
严春容:我要用自己的经历和手艺帮残疾人也活得精彩
她曾经放弃
多次自杀被母爱从鬼门关拉回来
“你觉得我的眼睛漂亮吗?”严春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有人说,我的眼睛特别有神,很漂亮。”严春容说,“我非常爱美,忍受不了容颜尽失的滋味。”病重那几年,严春容的脾气开始变差,经常和母亲争吵,时常想放弃。“我觉得自己不像人,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肌肤收缩带来的痛苦加重了这种悲观。”严春容说,那时的自己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选择跳楼、绝食,都没成功。终于,在一个冬天的深夜,趁母亲熟睡,滚下床,爬到装满水的大盆前。她想把头栽进冷水里,结束自己的一生。“我不承认现实,不接受现实,觉得熬不过去了。”妈妈还是发现了,跑过来骂道:“你就想这样死吗?你这样死了,所有小鬼都会欺负你的。”
“以前妈妈都安慰我的,那次,她是生气了。”严春容说。冷水旁,严春容与母亲对视,呆坐许久。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她知道,有妈妈在,她是死不了的。妈妈说:“如果你想活就好好活下去。”
此时的李天养,已辞掉了建筑工地楼板工班长的工作,决心用剩余的人生陪伴女儿。她每天给女儿洗澡、按摩。因为发病的缘故,严春容全身发黑,瘦得只剩下骨头。有时,按摩完了,李天养就到没人的地方大哭。“女儿啊,你放心,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她就这样每天念叨着。
直到今天,李天养仍睡在43岁的严春容枕边,守护着女儿活着的每一天。
东湖小学吴娇丽老师的房间就在严春容隔壁。在吴娇丽眼中,严春容最大的特点就是“要强”和“为别人着想”。吴娇丽说,在严春容来之前,自己中午都是随便吃点东西,严春容来了后把她当家人,每次都拉她一起吃饭。
有时候严春容也会跟学生生气,但她从不会把气撒到学生身上,而是回到家里哭。“每每这时,她母亲就会抱住她,直到她平静下来。”吴娇丽说。
她活得精彩一把剪刀将残缺人生华丽修剪
只要女儿的病情有了起色,李天养就拉着她的手让她扶着墙走。慢慢的,严春容可以站了。后来,只要有人扶着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只是时常因心脏衰竭突然浑身无力摔倒。”严春容记不清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只记得有三次摔破头,险些丧命。
1999年的冬天,严春容在家里突然感到浑身一酸,人就仰面倒下,鲜血四溅。“啊。”叫着跑过来的母亲伸出双手却没能扶住女儿。她抱起女儿,用手捂住女儿头部流血处,无助地哭了。
由生到病,由病到将死,由将死到死里逃生。严春容开始走出房门,依靠一把剪刀裁剪出自己的新生活。
李天养放弃建筑工作后便拿起了剪刀,摆摊做裁缝。严春容就在一旁看着。颇具天赋的她,很快就学会了裁剪。“我女儿很有设计天分。”李天养倍感欣喜。
严春容找国外服装设计的书来学习。“阿容用笔刷刷几分钟就能设计出一件衣服,特别时髦。很快,找我们做衣服的人就要排队了。”说起那段岁月,李天养骄傲地说。“我们母女分工,阿容设计衣服,用剪刀把布裁剪好,我负责车衣服。”即使累得气喘吁吁,严春容也坚持工作,换来的收入支付高昂的医药费,也撑起了母女俩的生活。
爱美的严春容为自己设计了100多套衣服,各种风格,各种款式。“我希望活得优雅。严春容改了泰戈尔的诗,以此为自己的人生做注脚:生活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严春容第一次去申请残疾证是母亲背着她去的,残疾证上写着“二级残疾”;2009年换证时,严春容自己走路去的,残疾证上写着“三级”。
她追求梦想要办服装厂传艺帮残疾人就业
7年前返回故乡海口,奔波海口湛江两地,2年前放弃赚钱的工作返乡代课。严春容希望那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生命能发光发热。
有一天半夜,严春容梦中惊醒。“我突然发现,我已经40多岁了。我问自己,余生还能做些什么?”严春容知道,自己的天分在服装设计上。“我反思,我这个残疾人的一辈子,之所以活得有尊严,就是因为有一门手艺。我能否用自己的经历和手艺去帮助别人?”严春容决定,离开深爱的讲台,用不多的积蓄办一家专招残疾人的服装厂,把服装加工手艺教给更多残疾人。
“女儿是上天委托给我的,我一定要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把她安置下来。”李天养到头来才发现,没有所谓的安全的地方,最好的地方就是有梦想的地方。
2013年7月,暑假,李天养和严春容花2500元雇了部车,把在湛江的裁缝机器全部运回老家。他们租了一排铺面。店铺是以一年2500元的价格租下的,有8间。但窗户是烂的,墙壁是烂的,没有接水电,是一排荒废的房子。装修时,她们没有请师傅。“请人太贵。”李天养说,她们决定自己干。严春容叫来弟弟,买水泥,把水泥搅好,敷在墙上;买电线,给房子通了电。修修补补两个多月,破屋子焕然一新。
有人笑严春容:你这么虚弱,把命保住活长一点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折腾?“我想告诉残疾人,不是残疾了就没有希望了。”这是严春容的回答。
李天养最近为了服装厂忙碌,但她感到欣慰。“我会帮她,如果她这个梦想能成功,能把她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奉献出来,是我一生最大的安慰。”
李天养并没有放下手中剪刀的意思。她还想用剪刀,陪女儿一起裁剪出梦想的图案。
严春容的弟弟严宗耀是一位健身教练。“从小,我母亲就把她的全部爱都给了姐姐。”严宗耀说,“我从不怪她偏心,相反的,姐姐激励了我。”严宗耀说,在严春容准备开培训厂培训残疾人的时候,他父亲反对:“又不赚钱。”但严宗耀却支持姐姐。“姐姐常对我说,按医生的说法,她30岁就死了。后来的日子都是赚的,为了梦想,走到哪天算哪天。”“我有时说,姐姐啊,你就像张海迪。她听了后就对我笑。”严宗耀说。
她也有遗憾
与曾经出现的爱情擦肩而过
“我人生中最想感谢的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许白(化名)。”说起爱情,这个坚强的女子眼泪夺眶而出。
2003年的夏天,军官许白走进了严春容的铺子。30出头,身材魁梧,浓眉,头发有少许白,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成熟。“他知道我的故事,说要做我的大哥,有谁欺负我就告诉他。”严春容说,自己三天两头去医院,许白便提着水果去看她,照顾她。
严春容没敢往爱情方面想。她的一个电焊工邻居在被查出皮肌炎之后三年便病逝了;她一位有心脏病的朋友坚持要孩子,结果孩子和大人一起走了。“见了太多死亡,你会对爱情有一种恐惧。”严春容压抑着内心涌动的情愫,“每次许大哥来,无论我病得多重,我都爬起来给他做吃的。但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他。”
帮许白张罗婚事的是严春容。“这多像电视剧的桥段啊。”严春容说,给许白介绍对象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但她心里是失落的。
“傻丫头给他介绍了四五个人,有老师,有别的职业的。”一旁的李天养说起许白,惋惜地笑着。
每回,李天养问许白想要找什么样的媳妇,许白总回答“像阿容这样的就好了”;见了女方,许白也会用严春容的性格标准去衡量那个人。
“我感觉,他是喜欢我女儿的。”李天养说,但他明白现实,和阿容一样,不敢爱。
终于,在与严春容认识之后的第三年,许白与一位湖南的女孩走到了一起。离开前,许白将严春容的铺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许白成家之后,严春容给许白打过一次电话。接电话的是许白的岳母。“她说感谢我对许白的照顾,但不用挂心了。”严春容说,她明白,这段感情,到此为止了。
后来,电话便再也不通了。“他是君子,我们从来没有向对方表白过。后来,我才相信,我是爱着许大哥的。”严春容说。
严春容说,有生之年,她还想见许白一次,“我只是想感谢他,告诉他,我还活着。”
天地之浩瀚,生命何其短暂!我在默默无闻中与残酷病魔作生死角逐,伤痕累累,却越挫越勇。一身傲骨,心生呼啸,就像一只荆棘鸟,只为在生命里歌唱一次而不远万里地飞翔。——摘自严春容2010年6月28日《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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