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长与女子裸死车内 家属为查明死因奔走20年

　　2015年10月30日，海口市民吴燕告诉记者，她已为二哥吴卫飞的死亡原因，整整奔走了二十年。1995年5月27日，时任琼山市云露派出所所长的吴卫飞，驾驶一辆农夫车外出后失联，次日被发现在新建楼房的车库内死亡。同时死亡的还有一名女子。警方调查认为，二人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今年9月，吴卫飞家属起诉琼山公安分局，要求展示吴卫飞非正常死亡的相关证据材料并完整复印。近日，琼山区法院一审宣判，驳回吴卫飞家属的诉请。11月6日，家属已向海口中院提出上诉。

　　 20年前：派出所长和女子死于车库

　　近日，记者在海口市琼山区新兴路一处小巷里，见到了一栋六层楼房。贴长条瓷砖的外墙显示，这是上世纪90年代海口常见的建筑风格。

　　楼房的一楼有一间车库，1995年5月28日曾被警方打开过：原琼山市云露派出所所长吴卫飞，被发现在车前座上死亡。车后座上，有一具女尸。警方鉴定认定，两人系一氧化碳中毒，因疏忽大意死亡。

　　2015年11月6日，海口52岁的女子吴燕，拿着一份行政上诉状告诉南国都市报记者：“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为别的，只想二哥走得明白！”因对二哥吴卫飞的死因存疑，家属将海口琼山公安分局告上琼山区法院。

　　吴卫飞大哥吴雄称，1995年5月27日下午2时许，时年35岁的吴卫飞到单位上班，下午5时30分许仍不见回家，家人拨打其BP机没有得到回复，当晚他也没回家，第二天仍不见人。家人次日到云露派出所求助，派出所民警多次拨打吴卫飞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于是派人四处寻找。

　　5月28日下午，民警到吴雄家车库，打开了一楼车库的卷闸门，发现了派出所的农夫车，吴卫飞坐在驾驶座上，已经死亡，同车后座上还躺着一具女尸。

　　当晚8时许，吴卫飞家属赶至现场，吴卫飞的尸体被放在车库外的地面上。吴雄称，当时他看到二弟颈部至头部变黑了，面部浮肿，眼睛、嘴巴、耳朵、鼻子等部位有血，头后也有流血。

　　事发后，法医已着手调查死因。吴燕认为，“可能当时的办案人员，认为两人是一氧化碳中毒，属意外事故，很多事项都没做鉴定。”

　　 办案警方：因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不予立案

　　2001年12月，经过争取，吴卫飞家属接到了省公安厅刑事科学技术鉴定书复印件。

　　鉴定书显示，现场为6层楼房的一楼车库，车由卷闸门进入，其余3面为墙壁，内侧墙上有一扇小型固定的玻璃百叶窗，右侧有一扇关紧的小门，小车左侧车门半开，车钥匙插在锁孔里并处于行车位置，转动车钥匙至启动位置无反应，空调机处于开启位置，排挡器处于空挡位置。

　　吴卫飞坐在驾驶座上，上身右侧倒在排挡器上，前胸及脸部朝下。其穿一件短袖警服，下身赤裸，双脚穿着袜子，并拢放在离合器外侧，一双皮凉鞋脱放在左前车门的地上，尸体下压着一部手提电话和一条蓝色三角裤衩，臀部压着一大串钥匙和一只用过的男性避孕套。死者胃部经解剖，发现无任何实物，胃粘膜未见损伤，未闻及特殊气味。

　　经公安机关调查，车后座上的女子为24岁的黄某，生前在某航空公司旅行社任售票员。黄某尸体侧卧躺在后座上，身穿一件黑色网状连衣裙，戴胸罩，裤衩脱下，附近放着吴卫飞的警裤和枪支，座位下有一只女式手提包。

　　鉴定书称，两人的尸斑均呈樱红色，并有樱花色遍布全身，血液呈鲜红色，这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典型尸体现象。全身体表无外伤，胃内无任何食物，胃壁无充血、出血等毒物损伤，该车停在关闭卷闸门的车库，处于启动状态，发动机排出的一氧化碳不能扩散，综合分析，吴、黄两人系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根据尸斑、尸僵发展程度推断，两死者均已死亡约24小时。

　　吴燕说，事发当时，原琼山市公安局做出了不予立案的决定。事发7年后的2002年9月6日，家人才第一次拿到了不予立案通知书。

　　家属试验：一开门满车臭味呛得直流眼泪

　　家属认为，27日当天下午，吴卫飞很可能遭人控制或谋害，否则不可能对家人连续拨打BP机而不回复。吴卫飞生前任派出所所长，1995年初严打期间，其连续侦破三宗抢劫、盗窃案件，缴获手枪9支，还掌握一些贩毒分子的重要线索，不能排除被他人报复杀害的可能性。

　　2002年前后，吴燕和大哥吴雄等人，在事发车库做了一个大胆试验。“我们告诉省防疫站一位工作人员，只是做车库的甲醛和一氧化碳检测，并未交代检测的原因。”吴燕说，当时同样是夏天，租了一辆相同车型的农夫车后，她和大哥、妹夫等三人坐在车里。车窗和车门，按照案发现场布置。

　　“随着卷帘门的关闭，车上空调的打开，我们如果关着车窗车门还能勉强乘坐，但门窗稍微打开后，就闻到刺鼻的臭味。”按照吴卫飞家属的说法，当时他们冒险在车上乘坐后，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流眼泪和鼻涕。

　　检测人员告知吴燕，车库中停车开发动机开空调，车内一氧化碳可达到致死的程度。

　　吴雄告诉记者，“假设吴卫飞和黄某二人真的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那么是否车库就是第一现场？不能排除有人用一氧化碳谋杀二人，再制造假象的可能性。”

　　海口琼山公安分局政治处相关负责人近日介绍，多年来，吴卫飞家属对吴卫飞的死亡及鉴定结论产生质疑，多次上访。琼山刑警大队多次派员调查，均未发现新的证据，故未重新立案侦查。关于吴卫飞的死因，琼山公安分局在2004年4月7日召开专题会议，邀请专家、法医及吴卫飞的家属等人到场，对吴卫飞的死亡情况、死因及鉴定结论进行具体分析讲解，大家一致认为，原法医结论正确，吴卫飞系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吴卫飞家属要求立案侦查，琼山公安分局、海口市公安局、省公安厅及琼山区检察院、海口市人民检察院、省检察院均有过明确答复，相关部门均认为，原琼山市公安局不予立案决定正确。

　　 提出上诉：请求获得相关证据被驳回

　　今年7月31日，吴燕等人向琼山区公安分局递交《关于查阅和彩色复印案件有关材料的申请书》，要求展示吴卫飞非正常死亡的鉴定结论的相关证据材料并完整复印，对方认为申请无法律依据。对此，家属不服，提起诉讼。

　　10月12日，此案在海口市琼山区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

　　海口市公安局琼山分局辩称，事发时，省公安厅和琼山市公安局都对现场展开了侦查，没有发现伪造现场的可能性，可以认定吴卫飞的死亡是自身疏忽大意造成的。2002年9月，原琼山市公安局已作出不予立案决定。后该局多次派员调查，均未发现新证据，故不能重新立案调查。吴卫飞家属所要求复印的资料，不属于公安机关应当向其公开的执法信息。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琼山公安分局具有行政机关和刑事司法机关的双重职责。本案中，警方依据《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作出不予立案的决定，履行的是刑事司法职责，而非行政职责。故制作鉴定结论所获取的依据及相关证据不属政府信息，故吴卫飞家属的诉讼请求法院不予支持。

　　10月底，琼山区法院一审驳回家属的诉讼请求。11月6日，吴卫飞家属向海口中院提出上诉。

　　吴卫飞家属认为，亲人对公安机关所作的死因鉴定存在诸多怀疑。其要求警方履行法定职责，以保障吴卫飞的亲人对吴死因的知情权和申请复查权。

　　 家人心愿：老母临终牵挂儿子死因

　　“那个20年前去井边提水路过车库，听到里面有发动机响声的老人，已经过世了。”吴燕说，这位老人称，在当天早上听到了车库里有汽车的响声，但车库门关闭，通风孔有近2米高，老人也没有进一步查看车库的情况。

　　吴燕说，这栋楼是大哥筹钱建的，当时四周没几户人家。

　　记者了解到，案发现场的楼房，据称当时有定安男子莫某看管，但记者无法联系上莫某。

　　“如果警方对邻居和知情者都做了笔录，我们想知道一些笔录的细节，了解尸检鉴定的充分材料，即使从笔录和证据中，我们得到的是同一个结果，但我们心里的石头，也可能早就落了地。”吴燕说，父亲吴坤兴已经85岁高龄，现在有时还谈到二哥的事情。

　　2012年，吴卫飞母亲病逝。老人生前在住院治疗期间，见到来送饭的吴燕，都常说：“不要总来看我，还是要想办法，把你二哥的事情了解清楚……”老人临终前，仍然嘱咐着同一件事。

　　 家属提出多个疑问检方曾逐一回应

　　吴雄介绍，对于吴卫飞的死因，家属一直持有诸多疑问。海口市检察院、琼山区检察院于2010年、2011年就部分疑问做了书面答复。

　　疑问1

　　为何尸体出血部位异常？

　　检方回应：吴卫飞尸体现象是腐败造成，属正常现象。

　　吴燕说，事发6年后的2001年12月28日，琼山公安分局有关人员才将法医鉴定书复印给他们。

　　从死者死亡到解剖鉴定时间仅为24小时，五官、肛门均出血，尸斑密布于身上，鉴定书认为系由尸体腐败造成。吴燕称尸体腐败速度不会如此之快。

　　疑问2

　　为何不做毒物化验？

　　检方回应：当时法医尸表检验后其特征能确定死因，不必要再进行毒物化验。

　　吴燕说，尸斑呈樱红色并非一氧化碳中毒的独有特征，中毒案件通常都会提取胃液、内脏、血液、等进行化学检验，但当时的法医并未进行毒物化验。

　　疑问3

　　避孕套上是否有分泌物？

　　检方回应：因不属性侵犯案件，故不进行分泌物检验，这不影响鉴定结论。

　　吴燕说，事发地点房屋无人居住。鉴定书表明，两死者生前似有发生过两性关系的迹象。但两人当时一前一后，到底是如何发生两性关系的？为何不选择舒适的房屋。另外，避孕套内是否有吴卫飞的精斑以及黄姓女子的分泌物，但当时鉴定并未进行该项工作。

　　疑问4

　　一氧化碳中毒？现场通风好！

　　检方回应：现场勘查通风条件不好。

　　吴燕说，事发现场的车库右侧小木门底部有1.5厘米高空隙，小门边缘还有缝隙，内墙上还有百叶窗，车库门上端还有通风孔，车库本身通风条件良好。

　　疑问5

　　会不会有人伪造现场？

　　检方回应：根据当时现场实际情况，不存在伪造现场可能性。

　　吴燕说，鉴定书显示，现场吴卫飞的皮凉鞋整齐地放在地上。家人认为，若不是特意摆放不会如此整齐；左侧车门半开，后排车门玻璃落下4厘米左右，车内空调处于开启状态。家人认为，开空调与开门、窗相互矛盾；事发5月，但黄姓女子随身带着三四件冬季服装。

　　疑问6

　　是不是办案遭到报复？

　　检方回应：根据调查没有发现这方面可疑线索。

　　事发的车库一直处于尘封状态。

　　(记者王忠新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