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最早的女足队曾跟琼中女足“尖峰对决”

　　1982年，乐东尖峰岭诞生了海南最早的一支女子足球队——尖峰女足。当时岛内的女子足球队寥寥无几，这支20多人的尖峰女足辗转各地，与男子球队不断过招，成了那个年代海南民间足球界一道靓丽而独特的风景。由于实力不俗，她们还曾两次代表海南出岛交流比赛。因为一个小小的足球，这群大山里长大的女孩，不断地走出大山，领略了外面世界大大的精彩。

　　7月18日，一个周末上午，海口市第四人民医院护士邢琼，跟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医院，开始忙碌的新一天。没多久，一条来自朋友的信息，振动了她身上的手机。翻阅信息的一刹，邢琼的手颤抖了一下，不久眼泪竟夺眶而出。

　　琼中女足前一晚在瑞典赢下“哥德堡杯”U12组决赛，第一次获得国际性大赛冠军。朋友的短信告诉了邢琼这一消息，让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30多年前，那段与足球朝夕相伴的“小时代”。

　　1982年，乐东尖峰岭诞生了海南最早的一支女子足球队——尖峰女足。邢琼正是这支球队的主力干将。当时岛内的女子足球队寥寥无几，这支20多人的尖峰女足辗转各地，与男子球队不断过招，成了那个年代海南民间足球界一道靓丽而独特的风景。

　　 地理老师当起足球教练

　　上个世纪80年代，尖峰岭林业局仍承担着生产木材的任务，这里的林场职工，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

　　尖峰女足的诞生，跟一名老师有关。林明峰，从小生长在尖峰岭。1981年底，从部队转回原籍后，在尖峰岭子弟中学任一名地理老师。林明峰是一名足球爱好者，曾是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足球队主力成员。

　　虽然喜欢足球，但真正促使林明峰组建一支女子足球队的，却是因为报纸上的一则消息。“我从报道上了解到，日本民间出现女子足球运动，于是萌生了在学校里组建一支女足的想法。”林明峰说，足球是尖峰岭子弟中学的一个传统项目，在林区范围内就有十几只较为成型的男子足球队。在足球场上，时不时也会出现女孩踢球的倩影。

　　组建女子足球队的想法，很快得到学校领导的同意。林明峰开始向各班级发出“征集令”，但一个月下来，也没几个人主动报名，仅仅由班级体育老师及班主任推荐选送。

　　林明峰只好主动出击。每逢各班级有体育课，他总是悄悄站在一旁，在部队受过良好训练的林明峰，练就了一双发现“好苗子”的眼睛，他通过观察女生们的身材、弹跳、速度、协调性等，很快就挑到了一批适合足球运动的球员。

　　当年学校初中总共有300多名女生，林明峰从初选六七十人当中甄选出22人，于1982年初组建了海南最早的一支女子足球队。

　　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是尖峰岭林场的职工子弟。女孩们去学踢球，虽然看起来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但对于这些勤劳朴素的林场职工来说，女孩子吃点苦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更多的担心在于踢球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为了打消家长们的顾虑，林明峰没少做思想工作。为了保证队员们的学习时间，平时都是下午课后训练，一到两个小时；周末、寒暑假也会抽出专门的时间训练，以保证每天6个小时的训练时长。为了让队员们学习成绩不掉队，林明峰甚至让自己的未婚妻，也是本校的一名数学老师暑假专门为她们无偿补课。

　　他还跟队员们约法三章：孝敬长辈，处理好学习、训练、家务三者关系；要求学员每周向家人汇报自己的学习和训练情况；上课不准打瞌睡、看课外书、谈恋爱。在林明峰及各课任老师的共同努力下，学员们发奋学习，期终考试各科成绩均进入全班中上游。就这样，队员们虽然刻苦训练，但学习不仅没落下，有的甚至还排在班级前茅，家长们也逐渐放心地让女儿去踢球。

　　 每人都磨出一双“铁脚掌”

　　“足球，曾经带给我们很多快乐！我们也因为快乐，所以坚持了下来。”尖峰女足的昔日老队员黄英莹说。

　　当年的尖峰女足队员，如今都是年过40的人妻人母了。她们从事着不同的工作，但很多人依然保持着每天锻炼的习惯，平时单位里有体育活动，她们都是当仁不让的“健将级”选手。

　　这群女汉子们，当年享受足球带来欢乐的同时，也付出了不少的艰辛和汗水。

　　每天早晨5点多，天刚蒙蒙亮，队员们就得早起，开始5公里的长跑锻炼；每天下午训练结束后，还要压杠铃练力量；在集训期间，队员们统一入住学校集体宿舍，每天晚上林明峰亲自查夜岗，保证队员按时作息及人身安全。

　　此外，林明峰还制定了队员守则。从学文化、守纪律、守家规、练好球四大方面，制定细则要求每一名队员严格遵守。队员守则涵盖了学习、做人、训练等内容，踢球反而被列在了最后一项。“这也是我带这支女足的一个初衷，我们不是为了踢球而踢球，我希望通过踢球，让孩子们学会独立，善于团结，培养健全的人格。”林明峰说。因此，对于一些不守纪律的球员，平时慈爱有加的林明峰丝毫不会纵容。

　　有一阵子，包括队长梁秀莲在内的几名队员，在课堂上和训练中开小差，经多次提醒仍不改正，林明峰于是决定来一次“杀鸡儆猴”。在一次训练中，面对心不在焉的梁秀莲，林明峰将皮球直接砸到她身上，并当众宣布将她“开除出队”，这一下让梁秀莲傻了眼，她没想到自己作为球队的“带头人物”，竟然会被开除出队，眼泪唰唰就流了下来。

　　“身为队长，你更应该以身作则，看到其他队员不守纪律，你应该第一个提醒她们，而不是跟着她们一起捣乱！”林明峰严肃地说。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正的，不要开除我，我还想要踢球！”擦干眼泪的梁秀莲，眼巴巴地望着林明峰。其他队员见状，也纷纷为梁秀莲求情。其实林明峰并非真的要开除梁秀莲，只是想借此整顿纪律，见到梁秀莲诚恳认错，他也同意了让她继续留下来。从此，梁秀莲没再犯过一次纪律，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球场上，都是同学和队员们眼中遵守纪律的楷模。

　　相比于严格的管理制度，训练和比赛中队员们吃到的“苦头”更大得多。“队伍刚组建的半年里，队员们训练都是穿着平时的衣服，光着脚踢球，因为经费限制，没有球鞋和球衣。”林明峰告诉记者。当时的训练场是块沙地，布满很多小碎石块，队员们经常练得脚掌脱皮流血，有时甚至摔倒擦破手臂。时间久了，每名队员都磨出了一双“铁脚掌”。

　　邢琼还记得，有一次到乐东黄流中学与男足比赛，由于足球场上荆棘丛生，姑娘们的“铁脚掌”也经不住被扎，很多人都流了血。但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流泪，都咬着牙坚持踢完比赛。“有些队员血流得多，用绷带把脚包扎好后，还强烈要求教练让她上场。”邢琼说，大家都把球队当成一个大家庭，为了球队的荣誉，都是蛮拼的。

　　随着女足知名度不断提高，林明峰终于从各种渠道筹集到了经费，为她们置办了球鞋、球衣以及训练设备。小姑娘们的训练条件渐渐好起来，但她们刻苦训练比赛的劲头一点没减，一个个都堪称“女汉子”。

　　 曾跟琼中女足“尖峰对决”

　　林明峰至今还珍藏着许多有关尖峰女足的物件，老照片、报道过女足的报纸……其中还有队员何丽芬的一本日记薄。

　　“1982年8月16日，去石碌打球上午打赢，比分是2：0；下午打输，比分是1：2”“1983年1月2日上午，在海口人民广场，和海口联队打，打赢，比分是6：0；下午在海中和女队打，1：0赢，又和海中男队打，1：7输”……这本日记里，记录了她随球队参加的每一场比赛，承载了她对那个年代最美好的回忆。

　　从1982年下半年开始，林明峰带领着尖峰女足，先是与本校各班级男队切磋，后跟当地的机关单位男队较量，然后与黄流、莺歌海、尖峰等地中学男队比拼。随着女足竞技水平的提高及比赛经验的日益丰富，还辗转三亚、昌江、儋州、海口各地，先找女队打，找不到就找男队。“当时岛内的女足队伍少之又少，数得出来的也就几支，到外地多数是跟男队踢，基本上是各有胜负。”林明峰说，经过多次外出比赛，尖峰女足得到很大的锻炼，整体配合愈加娴熟，跟其他女队踢经常能占上风，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对这些山里长大的女孩来说，滚动的皮球，不仅带领着她们在球场上奔跑，还让她们不断走出大山，见识了外面的精彩世界，开拓了视野。

　　1983年，全国首届女子足球精英赛在广州举行，尖峰女足被广东体委选中，代表海南出岛比赛交流。“说是去打比赛，其实是作为表演嘉宾。”林明峰告诉记者，当时全国各省份共有8支女子球队参赛，由于海南仍隶属于广东管辖，在广东有球队参赛的情况下，海南只是作为表演赛嘉宾参与。

　　这是尖峰女足第一次出岛比赛，坐船过海、长途跋涉，虽然路途遥远辛苦，但小姑娘们感觉既光荣又兴奋，一路上欢歌笑语不断。第一次带队出岛，林明峰也挺紧张，为了保证女孩们路上安全，他甚至还携带了本校几名男足队员，当起了她们的临时保镖。

　　这次出岛，虽然没能参加正赛，但在两场赛前友谊赛中，这群大山里的女孩，训练有素，体力出众，她们不停地拼抢铲断，先后战胜河南队和湖南队。她们的出色表现，迅速引起了广东省女队的关注。比赛结束后，当地的相关领导找到林明峰，想挖几名他们看中的女队员，为了让林明峰放人，广东那边甚至还许诺，林明峰可以选择到广州任何一所学校教书。

　　“当时队员都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这么小年纪就让她们出远门自己生活，实在让人难以放心。”林明峰告诉记者，在征求了队员家长的意见及多方面考量后，他拒绝了广东方面的邀请。

　　第二年，尖峰女足又代表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到广东梅县参加广东省女子足球锦标赛，为海南再次赢得荣誉。

　　尖峰女足，这支海南女子足球史上的一朵“奇葩”，并未绽放太久。1985年底，随着林明峰调离学校、女足队员高中毕业，球队即宣告解散。

　　如今，教练林明峰在海口一家律师事务所从事律师工作，当年的20多名女足队员主要分散在广东、海南两地。虽然相隔很远，但队员们都时常保持联系。“大家不管多忙，每当到了约定团聚的日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大家见上一面。”队员郑红缨说。

　　2007年国庆前夕，尖峰女足队员们从各地赶回海南再聚首，并在尖峰岭与琼中女子足球队踢了一场友谊赛。老“玫瑰”们自发凑钱买了一些护膝等物品，赠送给小“玫瑰”们。

　　这次“尖峰对决”，也让尖峰女足对琼中女足有了更深的感情。“琼中女足的小姑娘们太不容易了！”这次获悉琼中女足夺冠，不少尖峰女足的老队员们都激动地哭了，她们有过相似的踢球经历，也更容易体会到琼中女足一路走来的那份艰辛。

　　“当年，足球曾经带领我们飞出大山，认识更多外面的精彩世界，我们也希望琼中女足能延续我们未完成的梦想，一路坚持下去，走得更远，追着足球去圆梦！”邢琼说。(陈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