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高尔夫场工作遭雷击 1人去世1人成植物人(图)

27.08.2015  18:27

  8月5日,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如果没有发生雷击,23岁的卢海生会逐渐适应高尔夫球场的工作节奏,按家人的期许开始准备下一个人生大事;而他的姐姐卢善林将悉心照顾两个女儿读书,弥补自己未遂的大学梦。

  可是,那记在美兰湖高尔夫俱乐部练习场上空炸开的雷,成了卢家人的噩梦。卢海生走了,躺在病床上的卢善林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午后的练习场

  这是个酷热的下午,卢善林的眼前是空旷的美兰湖高尔夫练习场,在烈日下30个打位旁的球具架摸上去有些发热,几只鸟在100码牌子附近悠闲地踱步。

  卢善林已经在这里工作了4个多月。她每天的工作内容有三大部分:服务练球的客人、保洁和维护(如修补练习果岭等)。

  夏天可能是练习场生意最冷清的季节,上海三十七八摄氏度的高温下,这里几乎无人问津。卢善林当天的工作也比较轻松,大部分时候,她坐在打位侧后方的仅有约5平米的小木屋里休息。

  这是一个室外练习场。几年前美兰湖球会为了让客人练球时可以打真草,将练习场搬到了室外。除了打位,练习场后方还有两个白色大伞,伞下是供客人休息乘凉的座椅。

  碰巧的是,这一天,卢善林和弟弟卢海生分在一组工作。几天前,年长6岁的姐姐把弟弟介绍进练习场工作,因为之前做快递工作的卢海生“每天工作时间太长,太辛苦”。经过了短暂的培训,卢海生顺利入职。

  这是卢海生在高尔夫球场工作的第5天。

  姐弟俩倒下了

  对于球场的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平淡无奇的一天。但下午两三点,球场突然乌云密布,打了两个炸雷之后,疾风骤雨。球场迎来了十多天高温后的第一场雨。零星的几个客人很快结束了练球。

  卢善林、卢海生和练习场主管也躲到了小木屋避雨。雨不到一小时就停了,天空再次放晴,无风无雨。姐弟二人张望了窗外练习场的情况,球具架七零八落地倒下了,座椅也被吹倒了。两人麻利地出了小木屋,准备收拾。

  在打位前面的草地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球座,这是在客人击球后散落的。姐弟二人躬身开始捡球座。

  突然,一记响声极大的干雷响起,姐弟二人应声倒下。

  据练习场主管回忆,那天的雷又脆又响,像是在头顶上炸开的,不像平时的雷那样“轰隆隆”的,听起来感觉很遥远。还在小木屋的他身体一颤,他本能地向窗外张望,却不见了姐弟二人的踪影。

  主管跑出小木屋,发现他们相隔三米左右,都倒在了地上。卢海生当场没有了呼吸,而卢善林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心跳。

  在拨打了120之后,美兰湖的工作人员匆忙赶往练习场为他们做心肺复苏……

  弟弟走了

  27小时之后,在医生反复按压抢救及3次强心针注射后,23岁的卢海生仍然无生命迹象。8月6日17时30分,主治医师正式向家属宣告抢救无效死亡。姐姐卢善林被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

  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的抢救室外,姐弟俩的母亲李桂芳抽泣得几乎要晕过去。

  李桂芳不敢相信,那个“蛮漂亮”、“高高大大”、“还没娶媳妇”的儿子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手捧卢海生的深蓝色西裤,大腿的那块布被闪电划开了,裤子上还有烧焦的味道。这是儿子留给她最后的味道。

  雷击对卢海生的胸口造成了约10厘米宽的红色长条伤痕,从左肩一直贯穿到右腿外侧。他的肝脏、心脏、肺部、胃部和肠道都遭到了雷击。而卢善林虽然只在左腋下和右肋下有两处不大的烧灼伤痕,但腹腔内的脏器全部被电流贯穿。

  在遭雷击10天过后,重症病床上的卢善林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根据生命体征的指标,病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目前已经接近脑死亡了。救过来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但我们还在尽全力救治,希望可以发生奇迹。”谈起卢善林的病情,重症监护病房主任说。

  姐姐在“熟睡

  第九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有二十多张床位,躺在病床上的多是危重病人。每张床位旁都配有多个设备,如呼吸治疗机、麻醉机、起搏器等,床位间用布帘相隔。

  卢善林躺在了最靠里的病床上,每天下午,她的亲人们有45分钟的探视时间。

  在6岁的黄晓莉眼中,躺在床上的妈妈“一直在熟睡”。9月份就要上一年级的她还无法理解妈妈的病情——卢善林只有微弱的心跳,呼吸是靠机器维持,血压靠药物维持。

  当外婆李桂芳跟她说“妈妈(病情)很严重”时,黄晓莉会认真地说:“没有,妈妈没有很严重,没有舅舅的严重。”外婆让黄晓莉在病床前轻声呼唤“妈妈”,希望可以唤起妈妈的意识。她就一直叫“妈妈”、“妈妈”……

  而比她大3岁的姐姐黄小路似乎懂得发生了什么,大部分时候,她在病房门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几天前,卢善林还跟俩女儿说,等发了工资,就带她们买新衣服去。可8月8日发工资那天,她没有醒过来。

  卢家的噩梦

  每次从女儿的病床回到病房门外,李桂芳都全身颤抖,抽泣,情绪失控。几天下来,她寝食不安,已经瘦了十来斤。

  李桂芳探视女儿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大部分时候,她会把厚重的白色探视服给别的亲戚穿上,让他们有机会轮流去探视自己的女儿——卢家的亲戚十几个人都来到了上海。

  20年前,重庆市荣昌县河包镇的卢家5口人举家来到了上海。李桂芳还有个儿子,他比卢善林小,比卢海生大。而如今,李桂芳的丈夫已经因肝硬化去世,小儿子卢海生离开了,大女儿卢善林还在病床上,仅剩下她和大儿子。

  每天下午,大儿子、儿媳和孙女都会来医院探视。“他和弟弟感情特别好。那天听到弟弟走了,他站在墙边,已经站不稳了。”大儿媳说。寡言的大儿子每天来了就默默帮卢善林的丈夫打点家事,照顾来探视的亲戚。

  李桂芳相信女儿一定会醒过来,雷击后的第三天,卢善林的月经如期来了。“生理周期都正常,她会醒过来,你说是不是?”李桂芳最近反复地说这句话。

  当外婆李桂芳跟她说“妈妈(病情)很严重”时,黄晓莉会认真地说:“没有,妈妈没有很严重,没有舅舅的严重。”外婆让黄晓莉在病床前轻声呼唤“妈妈”,希望可以唤起妈妈的意识。她就一直叫“妈妈”、“妈妈”……

  而比她大3岁的姐姐黄小路似乎懂得发生了什么,大部分时候,她在病房门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那天当接到医院的电话要她去买卫生巾时,她高兴极了。

  沪漂二十年

  对于卢家的三个孩子来说,他们快要记不清老家河包镇的样子了。还没记事时,他们就搬到了上海的长兴岛。

  虽然来了大都市,但他们并没有在市区生活。素有“橘乡”之称的长兴岛是离上海市区最近的岛,是崇明县下辖的镇。

  岛上的人口仅仅比老家的村子多了两倍。

  虽然换了个地方,但和老家做的事差不多,他们在岛上种柑橘,每天的工作是除草、打药水、施肥……

  “在上海干活总比在重庆老家赚得多。”李桂芳说。1995年,刚来上海的时候,李桂芳夫妇每个月赚16元,但这和在老家几乎颗粒无收、甚至要倒贴钱买化肥的情况相比,已经好多了。

  老家的那块地已经荒芜了。祖祖辈辈种田的卢家,现在只有李桂芳的老母亲还留在那里。

  大部分时候,因为不得闲,李桂芳很少出没在上海市区,来回的一趟交通要上百元。用李桂芳的话说,“去市里也没啥事”,“消费太高了”。

  47岁的李桂芳说她吃了一辈子的苦,9岁时她和家中大姐为了生计就开始挑水。如今,李桂芳已经不在橘园干活了,现在的工作是给人做饭。因为在医院待了几天,这份工作可能也要丢了。

  苦命的姐姐

  而最让她心痛的是,女儿卢善林的命运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作为大姐,她吃了太多的苦,是姐弟三人里最苦的一个。”李桂芳说。而这一切也跟卢善林两个弟弟的出生有关。

  在生下卢善林之后的6年间,李桂芳的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卢家被迫上交了一万多元的罚款,本是贫穷的家庭从此不堪重负,“没有尝过肉味,衣服也穿不起,都是别人给的。”李桂芳说。

  13岁那年,卢善林就开始为别人洗衣服贴补家用,16岁南下广州,在工厂打工,每个月赚一百多块钱寄回给弟弟们读书。因为没有接受过教育,卢善林目不识丁。

  今年七月,李桂芳刚刚为女儿庆祝了29岁生日。2005年成家后,卢善林搬离了长兴岛,和丈夫黄强一起租住在美兰湖球会附近的房子里。黄强也在美兰湖球会工作,供职于球会维护部。

  李桂芳的手机里仅有两张卢善林的照片,一张是她身穿大红袄,面带笑容,手捧鲜花,还有一张是她低头看着女儿晓莉玩玩具。看着照片,她又想起了病床上那个纹丝不动的女儿,眼泪扑簌簌地下来。

  守护下一代

  对于姐弟二人在美兰湖高尔夫练习场的工作,李桂芳是相当满意的,“蛮可以的,工作比较轻松,一个月赚两千多。”李桂芳说道。

  练习场主管回忆起姐弟二人,最大的印象就是“老实”,他说:“任何工作不需要跟他们讲,他们都自觉去做。比如看到没有客人了,就会到场下去捡球……

  因为入职时间太短,加上姐弟二人都不大爱说话,球场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他们。

  事发之后,美兰湖球会支付了姐弟的抢救费和医疗费,并发起《8·5雷击事件爱心募捐倡议》,他们收到了社会各界的捐款达数十万元。这份账户为联名共管账户,由卢善林丈夫黄强和母亲李桂芳共同持有。

  对于捐款的归属,李桂芳已经有了主意:“只要不是点名要给我的捐款,都给她们。我的两个外孙女要读书,以后要上大学。

  李桂芳希望,外孙女的命运可以改变,并且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帮助过她们的人。

  事故发生后第二天,球会的练习场恢复了正常运营。姐弟二人倒下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 对话

  雷击过后,美兰湖如何处理工伤问题?

  虽然美兰湖球会的雷电预警装置完备,但对于突发的雷电却没有起到预警的作用。练习场后方的小木屋旁安装了避雷针,但姐弟二人却恰巧在避雷针的防雷范围外。

  对于这样一场空降的天灾,美兰湖球会如何应对?

  防雷设施是否符合标准?以后会有什么防雷举措?

  针对这些问题,美兰湖高尔夫俱乐部管理层某工作人员(以下简称美兰湖)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采访并做了解答。

  工伤认定已申报

  新京报:两位遭受雷击的员工和球会是什么劳动关系,是否签订了劳动合同,有没有“五险一金”?

  美兰湖:两位员工是球场聘用的正式工,已签订了正规劳动合同,有五险一金。

  新京报:球会向劳动局申请工伤认定了吗?认定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美兰湖:球会已在第一时间准备好相关资料,向劳动局申请工伤认定,认定程序正在进行中,至于认定结果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只能说尚在审核中。

  新京报:他们有工伤保险吗?是由社保局来赔偿还是球会承担全部赔偿责任?赔偿额度大约是多少?

  美兰湖:有工伤保险,最后的赔偿情况要等工伤认定出来后才能说明。

  球会垫付医疗费

  新京报:目前两人的治疗费全部由球会垫付吗?姐姐每天的治疗费用大约多少?

  美兰湖:事故发生当日至今,所有的治疗费用都是由球场垫付的,姐姐的治疗费每天约10000元。

  新京报:球会还支付了哪些费用?目前用于治疗的总开支达到多少数额?

  美兰湖:家属的食宿等费用由球场全包。总开支未正式统计过,暂不方便透露。

  新京报:听说球会派出了8组工作人员,每天白天1人、晚上2人轮流在医院看护?

  美兰湖:首先,为了在医院协助救治情况;另外,考虑到员工家属均为外省市户籍,对医院环境、流程都不太熟悉。公司安排同事在医院值班,给予家属衣食住行充分的协助和支持。

  防雷设施符合标准

  新京报:美兰湖球会的防雷设施主要分布在哪些地方?练习场附近有几根避雷针?

  美兰湖:我们球场在俱乐部会所、球场小卖店、练习场分别设置了防雷设施。

  练习场周围是别墅区,根据练习场面积,我们设置了1根避雷针。

  新京报:美兰湖的防雷设备符合安全标准吗?

  美兰湖:符合安全标准。事发后,上海新闻综合频道采访了宝山区气象局,检测员在现场采访时也表示球场的防雷设施是完备的。

  新京报:今后遇到雷雨天气球会会怎么做?会增加防雷设施吗?

  美兰湖:我们与宝山区气象局建立了实时联动系统的合作,气象局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以短信的形式通知我们宝山区的气象及雷电的预测动向情况。

  俱乐部在出发站以及球场商店增加了“防雷须知”普及栏,让来场的会员和嘉宾更多地了解雷电预防知识和应急措施等。加强员工(特别是室外工作员工)的防雷知识和预防措施的培训。

  俱乐部9月份将对外开放北球场,我们已经和专业的雷电器材安装公司沟通设计方案,针对36洞球场的雷电防预系统进行进一步的提高和优化。

编辑:陈少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