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苗寨好村医凌家范:崎岖山路上的医者仁心
汽车扎进了大山的怀抱,电台一度断了信号,沙沙响。
琼海石壁镇南通村,一个偏僻的苗村。1986年之前,这里没有村医,村民生了病,要徒步近两个小时到附近农场看病。病重的还要绑在担架上抬去看病。山路崎岖,病情时常被耽搁。
1986年,年轻小伙凌家范刚走进这个村时,第二天“就想回家”了。但他没走,一待便是29年,药箱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背着它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出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凌家范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这片大山。他经历过艰辛和危险,也收获了很多成就感。如今,年过五旬的他,愿望是希望儿子能接班,继续为村民服务。
年轻小伙孤身到苗村
自己捡柴烧火做饭
一份1986年印发的文件,记录了凌家范走进琼海石壁镇南通村的往事。
这份29年前的文件写着:“疟病防治工作是我县卫生防疫工作的主要任务之一……力争今年达到控制疟疾县的指标要求,为保护人民健康,做出更大的贡献。”
那一年,疟疾猖獗,南通村是重灾区,村民陆续病倒。可村里没有一个专门的村医,村民不得不步行两个小时到附近的南俸农场,或更远的石壁镇看病。
病重者被绑在担架上,颠簸在崎岖山路,和时间赛跑。
那一年,凌家范二十出头,刚从琼海卫校毕业,结了婚,生了小孩。当母亲得知他被分配到南通村时,很担心他会在那边吃苦:“听说那里很偏僻,还是少数民族,还是不要去了。”妻子王昌花则抱着年幼的孩子,满是不舍:“在那边不习惯的话,就回来。”
凌家范也听说南通村穷。但当他刚到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
那时,村子里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脚”,从村子里到石壁镇,需要走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到附近的农场,也要走近两个小时。背着药箱的凌家范环视四周,几乎都是茅草房,瓦房只有两三间。到了住处,凌家范一看住宿条件更是傻了眼:木板房内,床是木板拼凑的,做饭的炊具很简陋,石头搭成一个灶,凌家范要从外面捡木柴,把简陋的炊具放灶上煮饭。
凌家范原本做好准备来吃苦的,但看到这番场景,“第二天就想回家了”。
比物质匮乏更难挨的是对家人的思念。凌家范的家在琼海塔洋镇,到南通村时,他的儿子凌忠刚出生才四个月。回家不易,一年到头,他只能和家人见几次面。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凌家范牵挂着自己的妻儿。有一回,儿子感冒发烧,妻子急得哭了。后来,远在南通村的凌家范辗转得知后,也哭了。
凌家范安慰自己:按与卫生防疫站签订的合约,做完一年就走。
破除“马牙”错误观念
为数十名小孩接生
但是,一年后,凌家范没有走。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苗村一待29年。
在凌家范到来之前,不外出求医时,村民时常采草药治病,这种传统的方法由于科学性不足,常常治疗效果不佳,甚至贻误病情酿成悲剧。
得知外面来了个年轻医生,药箱里装满了药,村民都很高兴。
“村民邀请我到家做客,做饭菜给我吃。”凌家范说,一开始,由于饮食习惯的差异和食物卫生状况不佳,盛情难却的他,其实是“艰难”地吃下去,有时只好假装吃一下。“但村民对我的这种关怀与尊敬,深深地感动了我,让我想为村民的健康做一些事。”
留在很多村民记忆里的是,村里很多小孩都是凌家范接生的。
由于村子偏僻,生活贫困,村民多数在家接生。在割脐带的时候,村民使用的是竹片。这种方式因为不卫生容易导致婴儿感染,得破伤风,孩子得了破伤风后发烧不止,牙床紧咬,多有死亡。由于认识不足,村民以为紧咬牙床的孩子是“马牙”,是“天生就养不活的”。
“不是什么‘马牙’,是破伤风。”凌家范对他们说。起初,村民看着这个年轻医生,半信半疑。还有一些村民有所顾忌,接生婆一般都是女的,但凌家范是男的。
但是,看着凌家范成功接生出一个又一个孩子时,渐渐的,请凌家范接生的人多了。
白天晚上,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人,迎接着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
凌家范也遭遇过惊险。有一次,午夜十二点左右,凌家范的门被敲响,焦急的敲门者老钟告诉凌家范,儿媳妇难产,快去救命。凌家范背上药箱,急忙赶到产妇家中。婴儿的头已经出来了,可是剩下的部分怎么也出不来。眼看产妇的力气一点一点被耗尽,无计可施的凌家范想到了剖腹产,但缺乏经验,手里拿起剪刀却又放下,一时没了办法。
所幸,最终小孩出生了,凌家范往窗外一看,天已经亮了。
“接生过几十个小孩,这些年不接生了,我建议他们去医院生孩子。”凌家范说。
乐认他乡做故乡
违背父亲遗愿留在苗村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凌家范依然留在村子里。
忍受不了相思之苦的妻子王昌花,在凌家范到南通村五年后,带着儿子过来了。面对艰苦的环境,王昌花一开始也适应不了。但对比丈夫的辛苦,她慢慢也就习惯了。“他下午出门,路又难走,经常看病到晚上很晚才回来,觉得他太可怜了!”王昌花回忆。
起初支持儿子去苗村锻炼一下的、同为村医的父亲凌仕坚着急起来,反复问:“之前是想让你去那边锻炼一年就回来,你去了还不想回来了?难道要做到老不成?”
这时的凌家范,和当地群众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把南通村当成了自己的家。
但2002年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动摇了。老人的临终遗言包括了希望儿子可以回家,到条件更好一些的卫生所上班,甚至已经托人联系好了。
“父亲去世后,我想回家了。”凌家范把想法和村里的老书记黄大昌说。老书记说:“全村一千多口人需要你,你要是走了,他们可怎么办?”
老书记的话打动了凌家范,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来到南通村近三十年,凌家范在会说普通话和海南话之外,自学了一口流利的苗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三语”村医。当地苗族村民,也早已把他当自己人。
八旬老人坟桂英血压高,摔伤了无法行走,最近,凌家范便经常到她家去看看。推开小木门,坟桂英老人见是凌家范,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连连称谢。“脚好多了,可以拄着棍子走路了。”坟桂英老人说,凌家范有时间就会来看看她,让她感到很温暖。
离开前老人依依不舍,凌家范说:“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南通村现任党支部书记赵宏义是土生土长的苗族人,29年前凌家范刚来时,他还是一个小男孩。“平常需要出诊时,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家境好的或是贫困的,只要村里人需要他,他都一视同仁,热心帮助。”赵宏义的奶奶今年八十多岁,患有高血压,经常生病。凌家范每次路过赵宏义家,都要问一下老人最近的情况,“很关心我奶奶,问她降压药吃完了没有,如果吃完了,他就会从药箱里拿两瓶降压药免费给我奶奶。”
行医路上差点被山洪冲走
寄望儿子接班服务村民
上午在诊所看病,下午出诊,多年来,凌家范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在1996年买摩托车之前,外出行医的路,凌家范都是用双脚去丈量的。为了看一个病人,他常需要走上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当时年轻,回来睡上一觉就好了。”
凌家范的儿子凌忠刚记得,有一名孤寡老人住在离诊所两公里远的地方,父亲经常去给她看病。那段路当时布满了石子,有时凌家范夜晚回来看不清路,摔过好几次。
摔跤还是小事,凌家范时常冒雨出诊,有一次差点把命都丢了。
妻子王昌花记得,2006年8月的一天,外面下暴雨,到了晚上七点半,出诊的凌家范还没有回到家。那时通信不方便,凌家范也不能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这让王昌花紧张得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暴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晚上九点,家门终于被推开了,凌家范浑身湿透,光着双脚,疲惫不堪。
原来,当天下午,凌家范从一个病人家出来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病人家属跟凌家范说要不晚上就在家里睡一晚,可是凌家范心里清楚,本就狭小的房间不方便再睡一个人。他走在瓢泼似的雨中,全身很快就湿透了。更麻烦的是,山洪已将路面淹没。
凌家范探路前行,最深处到了腹部。突然,凌家范脚下一滑,险些被山洪冲走。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一棵树。待到站稳了他才发现,一双鞋子已经被冲走了。
儿子凌忠刚说,父亲总是来去匆匆,有村民来叫他去看病,他经常是连饭都顾不上吃,只喝几口白开水就出发了。“爸爸是只要有人叫就一定出诊,没人叫就按计划下午在村里走动。”
2005年,凌家范被评为“全国优秀乡村医生”,2015年3月荣登“中国好人榜”。
父亲的行医人生,深深触动了儿子凌忠刚,他选择到琼海的卫生学校就读,学习五年后毕业。凌忠刚现在在诊所帮父亲的忙,他体会到了一个乡村医生对于村民有多么的重要,“很多时候看到那些阿婆生病就觉得很可怜,想要帮助她们。”
如今,年过五旬的凌家范希望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继续留在苗村,为村民服务。(记者 杨金运 杨琼文 实习生 赵玉顺)
编辑:王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