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三"刘江批演员吸毒:一说我是演员都感觉丢人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高,实在是高!”——这两句台词几乎成了影坛老艺术家刘江的艺术名片。而中国影史上,葛存壮、陈强、陈述、方化以及刘江,也因出神入化的“反派”形象,被戏称为中国影坛“五大坏蛋”。
当记者拨通刘江家的电话时,他的老伴在电话那头说:“刘江不在家,出去参加笔会了。”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位91岁高龄的老人,这么晚了还在外出聚会?这倒让人有些诧异。
采访那天,与刘老约好在八一厂干休所见面,等记者赶到时,他已经站在干休所门口等着了。看到老人家拄着拐杖,记者下意识地要去扶他,他却说“不用不用”,声音略带沙哑却又中气十足。在近两个小时的采访中,刘江侃侃而谈,从日本侵华聊到解放战争,从角色塑造聊到家庭生活,就连几十年前的很多细节,他都讲得绘声绘色……
反派演得像
源于生活经历
或许现在的年轻观众对刘江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提到那句经典的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恐怕就连80后也耳熟能详。他是《地道战》里的汤司令,《闪闪的红星》里的胡汉三,《西游记》里的阎罗王……之所以能塑造出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大反派,刘江说,这和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密不可分。
1925年,刘江生于哈尔滨一个城市贫民家庭。在他6岁的时候,日本人打进了东北。14年的抗战血泪史,刘江全都经历了。不管是日本人在东北的殖民统治,还是那些汉奸狗腿子干的伤天害理的坏事,刘江都耳闻目睹,“他们的故事一抓一大把,所以我在参军以后塑造这些人物的时候,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1946年,哈尔滨解放了。在国共内战爆发之际,接受过不少进步思想的刘江不顾身边朋友的警告,毅然选择了参军,进了文工团。随着战事的紧张,刘江很快被编入野战军主力部队的文艺宣传队。
“戎马生涯啊!”谈到这段经历,刘江特别激动,“三年解放战争,最重要的辽沈、平津战役,保卫长春,攻打四平,解放沈阳……东北大小数百场战斗我都参加了。”可能有人会认为宣传队的工作都在后方,其实不然,“战斗一旦打响,送伤员、抬担架、教育俘虏……什么都得干。一到休整就演出,可以说是一边战斗一边做文艺宣传工作。”
那时候正好赶上全军展开诉苦教育,刘江演的最多的角色就是地主恶霸“黄世仁”。“从1946年到1952年,《白毛女》成了我的保留节目。有一次演出结束,团长找到他说,“你小子够幸运的,差点命都没了。”原来,有一名战士看戏过于投入,气愤之下冲着台上就举枪,幸好被人摁倒了。在台上演出的刘江当时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后来想想还真有些害怕”。从那以后,部队有了规定,看演出可以带枪但不准带子弹。
幸运的是,三年的战斗生涯中,刘江只受了一次伤,还不是在作战中。“有一次我正在睡觉,飞机来扔炸弹了,很多房子都塌了,玻璃也都震碎了,有一块碎玻璃正掉在我嘴唇上。”说到这里,他把人中旁边的一小块伤疤指给记者看,“当时医疗条件不好,留疤了,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演《地道战》
自己做了副假牙
1952年部队整编,很多人都转业了,领导希望刘江转做文化教育工作,让他当文化科副科长兼军人俱乐部主任。没想到,刘江对当官一点兴趣都没有,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中他始终坚持,“我只会演戏。”就这样,刘江被调到中南军区艺术剧院,成了一名专职话剧演员。
1958年,八一电影制片厂从拍摄军事教育片、纪录片为主转型拍故事片,并从各大军区抽掉业务尖子进厂,刘江就在这时和大银幕结了缘,和他同一批进厂的还有田华、王心刚、王晓棠等。刘江笑着说:“我们这帮人带着一身火药味儿,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
“高,实在是高!”刘江在《地道战》里的这句经典台词至今还被人们常常用到。就是这样一部经典作品,当年在筹拍时却没人看好。“当时《地道战》是军事教育片,所有演员都不愿意演,大家都想演艺术片、故事片,影响力大。但我当时的嗅觉不知怎么那么灵敏,一看剧本就觉得戏好,我一定能演好。”
虽然是军事教育片,但导演任旭东希望《地道战》兼具故事性,强调观赏性,因此他告诉刘江,汤司令这个角色越夸张越好。这个思路和刘江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决定把这个人物搞丑一点,“让观众一看到就恶心”。于是,他自己偷偷做了副假牙去见导演,把对方吓了一跳,“你怎么这样了?”刘江咧嘴一笑,任旭东立刻反应过来了,连声称赞:“就这样!这样好!”
刘江还透露,其实“高,实在是高!”这句台词,原本并不是剧本里的,而是他在和别人闲聊时无意中听到的。后来剧组排练时,刘江不知从哪就蹦出这句 “高,实在是高”,效果非常好,当即就被导演采用了。后来电影火了几十年,总有人在见到刘江时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高,实在是高”!
除了汤司令,刘江最经典的反派形象当属“胡汉三”。“我演的胡汉三比任何人都凶、都狠。”在影片中,他对胡汉三形象设计是:面容和善,内藏杀机,甚至睡觉也在想杀人。除了查阅大量资料,刘江还把自己打土豪的经历融入其中,使得这个形象格外真实生动。
现在的演员
乌七八糟的事儿太多
“演不了大红花,演反派也得演反一号。”这是刘江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二三流的演员就是温吞水,往那一站,拍100部戏也不知道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样的戏我不演。我演就得让人记住,有特色,所以我演的全是大坏蛋。”
但是反派演得再好,很少有得奖的,尤其是在上个世纪。“谁不愿意当红花?广大观众都对红花有向往、崇敬,谁愿意当坏蛋?表演艺术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它和名利结合得非常紧,演红花容易出名、得奖甚至提级,可是做绿叶更难。”
刘江认为,在深入生活方面,反派演员付出的往往更多,“比如演首长,领导可以派你去部队体验生活,但是演坏蛋,难道到监狱去体验?演国民党高级将领,在位时趾高气扬的,又怎么体验?演反派,更需要很好的自律,要经常净化自己。”
在他看来,一个演员演一个角色,反映的不仅是演员对人物的理解,更反映这个演员的人生观、世界观、美学观和道德观。“什么水平的人,演什么水平的角色。”人们常说的“五大坏蛋”——葛存壮、陈强、陈述、方化包括刘江本人,用他的话来说,“口碑都不错,一生中都活得很正直,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聊到这里,刘江愤愤地说:“现在很多演员吸毒、嫖娼,把这个队伍搞得不干净了,现在一说我是演员,我都感觉丢人。”关心时事的刘江特别喜欢看电视新闻,但对现在的电视剧并不感冒:“那些垃圾电视剧我不看,演得太假了,我看不下去。”
80多岁还骑着电动车
满城溜达
很多媒体都报道过,刘江曾两次患癌。爱好烟酒的他1995年被查出管状腺胃癌,手术后瘦了四五十斤。七年后他放松了警惕,在一场小酒之后又被查出前列腺癌,再次入院治疗。
幸运地躲过了这两次劫难,就在三年前的一次体检中,医生又发现他的肝上长了一个4厘米多的肿瘤。过了三个月,肿瘤已经长到5厘米多,但不清楚是良性还是恶性。医生出了几套治疗方案,但刘江的儿子都不敢签字。甚至还有朋友悄悄对他儿子说,“让老爷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多一年。”没想到,按医嘱服药一年后,刘江说,自己不但没有“嗝儿屁”,肿瘤还缩小了。“头两个月再一检查,没了!”
如此神奇的康复过程,刘江总结,不要忌讳去医院,该吃药就得吃。而当记者向他打探保养秘方时,他哈哈一笑,“没什么保养,就是没心没肺的。”
前几年,80多岁的刘江还买了辆电动车,骑着到处串门,相当潇洒。“后来儿子骗我,说他的汽车限号,找我借车。结果一借借了4个月,我问他怎么还不还,他说,你还想骑啊,算了吧。全家都反对我骑。”说起这事儿,刘江还有些生儿子的气,“骗子!现在我没车了,走路也不方便,哪也不愿意去了。”
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刘江偶尔也过过戏瘾,客串一把。2011年,朱时茂请他在《戒烟不戒酒》里演自己的父亲,“就是在轮椅上坐坐,演完了还把轮椅送我了,一直用到现在。”有些戏刘江却不敢再演了,“《康熙微服私访记》里,我演一个大臣,见了皇帝老得磕头,我这一磕头都起不来了,从那以后承受不了的戏再也不演了,得对别人的戏负责。”
刘江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子承父业,反倒是孙女从小喜爱文学,现在考进了八一厂文学部,成为一名编剧。如今,刘江没事儿喜欢写写字、看看书、养养花,和老朋友见面瞎侃侃,有时候遇到好看的电视节目还会熬熬夜,但大鱼大肉他早就不吃了,米粥配小咸菜才是他吃得最顺口的。至于酒嘛,已经是彻底戒了。“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说实在的,现在就是享受安逸幸福的晚年。好多人跟我开玩笑说,这么好的日子,你还得多活两年,不然太亏了。”本报记者李俐 文并摄 J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