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 专家谈传统村落保护:“活态”保护延续村落记忆

07.05.2018  22:08

      5月4日,出席2018年中国传统村落保护(海南)高峰论坛的嘉宾到儋州市峨蔓镇盐丁村古盐田参观考察。

      出席2018年中国传统村落保护(海南)高峰论坛的我国文化遗产保护专家曹保明,5月2日接受海南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传统村落本身是一个复杂体,是一种浓缩了自然历史文化的重叠文化,要在“活态”保护中延续传统村落的“具体记忆”。让游客们走进这种“具体记忆”,正是传统村落生生不息的原生态魅力。

      那么,何谓“活态”保护?何谓“具体记忆”?让我们步入儋州系列传统村落,在生动实例中领悟这些概念,从而对传统村落进行保护性开发产生更多的启迪作用。

      这是一位出版了民俗、历史、自然、传统文化等领域著作和编著逾百部的著名学者,被誉为东北民间文化的“活化石”。他就是吉林省文联副主席、吉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山花奖”得主曹保明。

      曾获评“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十大杰出人物”称号的曹保明,如今年近七旬仍在为保护传统村落鼓与呼。

      5月4日,曹保明在儋州市木棠镇铁匠村接受媒体采访。

      好故事不是编的,而有内在规律

      考察足迹遍及全国多地的曹保明,对绵延三个自然村的儋州峨蔓盐田,印象十分深刻。

      《琼州府志》记载:“古时峨蔓属义伦县管辖,唐代容琼、宁远、义伦县各有盐场。”可见,儋州峨蔓盐田可能在唐代就已出现,保守推断,至少不会晚于宋代。

      峨蔓盐田的特色,不但以920余亩总面积位居全省盐田之首,而且有“六大古韵”并存的完整体系。

      ——古卤池。盐的繁体字为“鹽”。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解释“鹽”:“天生曰卤,人生曰鹽。从卤,监声。”可见,“卤”是制盐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工序。峨蔓盐田各晒盐场坝中间,都有古卤池。

      ——古盐槽。峨蔓盐田共有砚式石盐槽7500多个,用黑色的火山岩石凿刻而成,大多呈不规则圆形,最大的直径达3米,最小的仅0.2米。盐槽沿高1-2厘米,以防卤水流出。

      ——古盐房。峨蔓盐田现存近40栋古盐房,全由火山岩石砌筑而成,由于年代久远,许多盐房外被成片的仙人掌和其他草木包围,少数较为破损的盐房内也是杂草从生。

      ——古道。灵返村古道位于该村东北面,用火山岩石铺砌而成,现已出现许多风化的小孔。这些古道两侧生长着红树林,从灵返村盐田西北面向前延伸,横跨雷得港,抵达南湖村。

      ——古塔。与峨蔓盐田相关的有两座古塔:其一是细沙灯塔,指引运输海盐的船只航行。其二是风水塔,在灵返村东北面,当年在盐田旁修建这座风水塔,期望以此镇住泛滥的海水。

      ——古盐神。在灵返村古道旁,有一尊巨石,细看石上的纹理,状似人形,被村民们奉为盐神。这反映了在当年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常年苦累的盐丁们祈望平安、追求幸福的社会心态。

      对于“六大古韵”形成完整体系的峨蔓盐田,曹保明认为值得更加深入的研究。“盐田所在村的人文积淀,往往都是经过‘爷爷讲过的故事’代代传承下来的。”曹保明说,不过当一个故事出现时,国内许多地方并未认为它是故事,总以为它是一般的话语。这导致某些景点景区在提炼不了故事的情况下,就只好编故事。事实上,好故事不是编出来的,而是一种内在规律的呈现。峨蔓盐田的“六大古韵”环环相扣,就契合了这种规律性。这使得峨蔓盐田的盐民们,有足够底气把村落故事讲得完全不一样。既有独特故事又有盐田实物,更有原住民及其生产生活方式,这种“活态”保护尤为急迫和重要。

      找到真正记忆,才能实现保护性开发

      “传统村落要有‘具体记忆’,并让游客们走进这种‘具体记忆’,正是传统村落生生不息的原生态魅力。”谈及儋州市的神冲村、屋基村,曹保明如是说。

      在儋州北岸地区,有一个美丽的古村落——木棠镇神冲村。

      神冲村出海的地方,名叫神冲港。明清时期,神冲港是儋州北部的良港,甚至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此港还呈现出舟楫往来的景象。只不过,如今随着陆路的开通,完成历史使命的神冲港才悄然落幕。

      更为特别的是,神冲村有与现代卫星导航系统相契合的“潮水簿”。年过八旬的村民何文现介绍,经过先民们无数次出海捕捞的实践,逐渐掌握了每个月大海涨潮落潮的规律。为了便于传承记忆,祖辈们按照天干地支计时法,以十二生肖所代表各种动物的习性,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诀,因此“潮水簿”又称“潮水歌”或“潮期歌”。

      神冲村已找不出纸质的“潮水簿”,但何文现随口就能背诵出一组“潮期歌”:

      “冬月子,子属鼠,鼠窝十二屋,头数二十五。”这句歌诀的意思是,农历冬月(十一月)十二和廿五,属于潮期。

      每逢潮期,一般会涨潮。神冲村村民们依靠代代传承下来的“潮期歌”,出海避开潮期,从而确保了安全航行。这种祖传记忆,已成为该村生产生活方式的重要内容之一。

      曹保明认为,找到传统村落真正的记忆,才能对传统村落实行差异化、保护性开发。

      在差异化、保护性开发方面,儋州市那大镇屋基村是一个典型。

      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有一个古朴的宝塔,塔前是一块墓碑,镌刻着繁体字“将军碑”。这就是屋基村的将军墓。安葬在里面的将军名叫符南进,他与弟弟符那宽同为明朝初年的将军。

      屋基村村民许明自豪地说,符南进、符那宽少年时期,曾在儋州王五和五指山等地拜师习武。兄弟俩随廖永忠将军平定海南后,继续过着军旅生涯,符南进奉调镇守广西。

      如今,屋基村建起了“将军广场”,矗立着两位将军的雕塑,游客观之犹如穿越到金戈铁马的岁月。而该村建立的将军博物馆里,陈列着古战场的十八般武器,让人眼前仿佛跃起了骁勇身影,让人耳边似乎响起了鼓角铮鸣。正是这种超越时空的记忆,该村每年吸引游客数万人次。

      对此,曹保明指出,游客期待和走进的传统村落,既是能给人一个浮想联翩的想象空间,又是可以走进传统并可以亲身触摸传统、体验传统的地方。村落的“具体记忆”,就能满足和达到这种程度,用活的文脉,舒展古村落。

      以“尽是补天余”的情怀保护传统村落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谪居儋州期间,写过一首五绝《儋耳山》:“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余。”

      曹保明表示,要以“尽是补天余”的情怀保护传统村落。

      秉持这种情怀,曹保明表示,当前中国传统村落处于最复杂的保护重叠期,保护村落在认识和管理上出现许多误区。决策层面的理念偏差和执行层面的行为失当,自觉与不自觉地破坏了传统的特色空间、田园景观;民居修缮很难按照留存的历史信息进行原真性修复,让村落失去历史记忆,使得民居保护意识在追求现代风尚中表现迟钝,大量现代建筑入驻传统村落;自然灾害和人文误解让传统村落风雨飘摇;以乡村生态旅游之名进行的盲目建设或同质竞争让传统村落“千村一面”,失去特色,保护的模糊观念和错误做法并未完全得到杜绝。

      近年来,传统村落旅游开发方兴未艾。曹保明提出,强调传统村落大力开展旅游,是因为传统村落具有发展旅游的要素,诸如村落的院子、独特的遗产、田园的风光、神奇的故事、好听的民歌、农家乐的饭菜、乡土的博物馆等。旅游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一定程度上会起到保护传统和发展传统的作用,在没有找到更好的保护传统村落的方法之前,发展旅游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保护传统村落的举措。

      “传统村落是活态的生态文化系统,是一群生生不息血脉相连的生态文化种群的组合体;保护是实现以人民为中心的一种良性需求。”展望海南传统村落保护性开发的未来,曹保明说,相信海南会将自己千百年来形成的独特的自然文化、历史文化、人文文化,全面完整地保护下来,并留下其突出的生态性,成为海南文化的一种保留和生动展示。在新时代发展建设的历程中,一定要注意保护好传统的海南,这是当代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