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

24.11.2014  12:58

庞培英自己种菜、摘菜、洗菜。
鹅不能言,但在傍晚时刻,庞培英看着它们吃食也是一种享受。
庞培英在废旧的老房子院落内锄草。
那条小黑狗很喜欢跟着庞培英。
庞培英养的山鸡在石门上悠游自在。 海南日报记者 陈耿 摄

  池塘边的榕树下,跑动着成群的灰鹅和花鸭;羽毛艳丽的山鸡,在残缺的墙垣间飞上飞下,自得其乐;一位六旬老人,在村口的泉水里洗着刚刚摘回的空心菜……这不是另一个版本的歌曲《童年》,而是澄迈县老城镇陶镕村的写实,场景中的老人——庞培英,是这个有着700多年历史的古村的唯一居住者,陪伴他的有气息的生命,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狗、28只山鸡、9只鸭子和10只鹅。

  拜访庞培英,迎接海南日报记者的是两条狗不断的吠声,经主人呵斥,大公狗很快就收声,倒是小黑狗不大懂事,依然叫个不停,但就是不敢冲上来咬人,大狗反而向来客示好,一改先前的凶悍,用前腿环抱着客人的大腿,还连闻带嗅的。

  经过一个苦瓜架,在一棵大杨桃树下落定,庞培英请记者喝茶,用一个现在已不常见的、里外喷漆的大缸子泡茶,慢慢斟向玻璃杯,生怕茶叶滑入杯子。庞培英面带笑意,感觉他的笑是从其略显拉碴的胡须间流露出来的,跟他眼尾的皱纹很协调。

  眼看开水没了,庞培英赶紧到厨房里生火烧水。

  “你没有电水壶吗?”记者问。

  “有,整套电器都有。”庞培英说,“只是反正木柴很多,就先用着,况且柴火的味道也很特别。

  2013年5月,作为海南省农业厅育种部门的一名退休技师,庞培英在妻子的支持下,回到了故土陶镕村。村子虽然在籍人口有280多人,但已经将近10年没人居住,村人有的在岛外、县外工作生活,住得最近的是在离村约5公里的白莲墟。由于长年无人,庞培英刚回村时,发现杂草荆棘丛生,堵住了玄武岩石板铺成的村道,因此,他一个人,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清理出了5卡车、10吨的杂树和杂草,然后卖给造纸厂,卖了6000多元。

  庞培英回村居住后,一直没有用上电。“第一顿饭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吃的,当时有7只老鼠排着队看我吃饭,好像我是客人,它们才是主人。”他笑呵呵地回忆这件趣事,“我吓走一只,其他的还赖着不走,最后我不得不用棍子把它们赶走。

  重新打通村道之后,庞培英发现老屋的前后4扇门已经朽烂,于是起意要用1980年和哥哥在村边种的母生树来制作门页。他远在广州工作的儿子向来不支持他回村,闻讯更是“不屑”,认为他根本砍不动母生树。但庞培英真的一个人砍倒了一棵树,请木匠做了两副门。记者看到新门还没有上油和刷漆,米白的木色,简约的木纹,摸上去感觉很光滑,隐隐约约还能闻到木香。

  庞培英在村里实在闲不住,不但养鸭、养鹅,还专门去广东省农科院买了30只山鸡鸡苗,长大后看出是9只公的和21只母的,后来成活28只;庞培英还在小院里搭起瓜架种起苦瓜,旁边是几棵狐尾椰子。他还在村前有泉水自然流淌的一片湿地里,种上了空心菜,以及村里的空地上,按2米×2米的间距种下了槟榔,种苗是自己亲自跑到定安龙河,以每颗一元的价钱买回来培育的,毕竟,这是他的专业。

  在种槟榔的过程中,庞培英渐渐发现自己育种很专业,但种植并不专业,因为更加科学的间距是行距2.5米和株距2米。“以后再种,就要按2米×2.5米的间距来种了。”庞培英谦逊地说。而记者也注意到,他家老屋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已经育出10多株槟榔苗。

  “你是不是整天劳动把自己晒黑了。”看到庞培英肤色黝黑得发亮,记者笑着问。

  “本来就黑,这跟我的工作——经常到陵水、三亚一带育种有关系。”他也笑着答道。

  “为什么要回村里来居住?

  “回归故里、叶落归根啦,估计很多人都有这种情结,我可能更深些吧。

  “还有别的原因吗?”记者又问。

  “现在城市里很多瓜菜和肉类都是用激素种养出来的,很多80后、90后新婚不孕不育,很大程度上跟这些不健康的食品有关。”庞培英说,“我回来自己种菜和放养禽类,就希望吃到放心的东西。”庞培英的9只鸭子,1公8母,每个月下蛋不少,拿到海口,被妻子单位的同事抢购一空,现在供不应求。

  “还有其他想法吗?”记者再问。

  “我计划培育山鸡苗和槟榔苗,支持和帮助村民种养。

  “可是现在村里就你一个人住啊?

  “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回来的。”庞培英很乐观。

  他的乐观不是没有道理。上个月,陶镕村的庞氏宗亲开始重建坍塌多年的宗祠,庞培英也因此用上了电。据该村的《庞氏族谱》残件记载,庞姓的渡琼始祖庞文裔于南宋景定年间(1260-1264)赴任琼州府参军,此后定居陶镕村,700多年来,庞氏以陶镕为根基,迁居全岛各地,人数已超过2万人,其中琼海、临高人数最多,均在4000人以上。

  正因为多年无人常住,陶镕村也没有新建的混凝土结构建筑,清一色的瓦房、斑驳的火山石墙体,让村子古旧的味道愈发浓厚,澄迈县政府已计划将陶镕村作为历史文化古村保护起来。

  或许不久以后,陶镕村就要告别庞培英一个人居住的历史。(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耿)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谢淑芬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