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百年婚俗:“数缸”“哭嫁”你都听过吗?(图)
海口市羊山地区一场简朴而浪漫的婚礼。 张杰 摄
羊山地区过去流传着嫁女要看对方家水缸有多少。水缸多的说明家境好。李幸璜 摄
羊山地区迎亲乐队沿途吹唢呐、敲锣鼓,热闹迎娶。 张杰 摄
近日公布的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海南有12个村落入选。海南特殊的地理环境,千百年来形成了独特的聚落文化,包括存留于它们当中的建筑文化和民俗文化,凸显了丰富的地域文化标签,从2012年至今,海南已有19个村庄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讲述悠远的羊山婚俗
微雨蒙蒙,12月5日下午,63岁的王如宣老人坐在海口市石山镇美舍村自家屋檐下和海南日报记者聊起曾经亲历和目睹的羊山婚俗,由衷生发着感叹。岁月如汩汩清泉流淌,韶光来去无声,王如宣说,“几十年的风俗变迁之后,如今的年轻人,很难再有愿意用过去的婚俗习惯来主张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们大多跟城里人一样举办着现代式的婚礼。”然而,羊山地区婚俗仍然以一种特有的姿态为人们所挂念,时常被说起,那是因为它所承载的远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婚姻事,它悠悠讲述的还有那一段令人久久难忘的历史。
独特的“数缸”订婚
“1970年代,我的家乡还很贫穷,村里有人给小伙子说媒,媒人总是还会来数家里的水缸,水缸少,婚事不容易撮合成。”1951年出生的王如宣,家中因为姊妹兄弟多,过去条件较为贫困。海口的羊山地区因为位处火山岩地带,火山石上的土地稀薄且留不住水源,农民依靠种地为生,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王如宣还记得小时候,当时自己的家中也种了几亩水稻,然而辛苦半年下来,“望天田”一亩的产量只有可怜的100多斤。而不光是王如宣家,许许多多年来,羊山地区的村庄多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度过的,正是因为有着堪称独特的地质所带来的贫瘠的基础性农业生产条件,羊山地区由此产生了许多很奇特的婚俗,就比如这“数缸订婚”。
美社村民王建平,也是石山诗联学会的成员,在他的记忆中,堂姑的婚事一再被耽搁,也是因为这“数缸”的习俗而致。王建平听家中父辈的人讲,过去爷爷家是兄弟三人,爷爷的弟弟是村里的大户,堂姑是三爷爷的小女儿。当时,村里人认为的相对富足,说的就是家门口摆放着的20多口水缸。“要知道,那时候羊山地区不仅缺水,也根本不制造水缸,缸是条件好的人家到很远的龙塘地区去买的,还要雇脚力拉回来,所以买缸本身就是很耗费钱财的事,家中的水缸多自然就代表家境殷实。”
“水缸多,储水也便相对容易,不必到很远的地方去扛担子挑水,也为此,有媒人曾经登门到堂姑家撮合,家里人也反过来要托自己熟悉的人到邻村的男方家去数水缸,如果对方家中水缸不多,撮合便宣告失败了。”王建平说,“因为三爷爷舍不得让姑姑嫁出去给婆家挑水,以至姑姑后来一直留在了家里。”
“门前屋檐放上成排的大小水缸,雨天的时候将缸盖打开,让顺着屋檐而下的雨水滴到缸里。这些水更多的是用于洗澡、刷洗或喂牲口。有时一缸存水可以用上十多二十天,甚至更久。” 民俗学者蒙乐生说,也因此,许许多多年来,羊山地区流传着“不嫁金、不嫁银,数数檐前缸多就成亲”的民谣。一家如果有十几口水缸,那么就不愁娶不到好媳妇了。那些体积不大、外表普通的水缸,在这个生活环境较为困难的羊山自然而然地成为一段段姻缘的定情之物,甚至成为了一种贺礼。
如今,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的石山、龙泉、龙桥、永兴、遵谭等羊山地区,饮用水工程村村通,农业产业也实现了转型升级,农民家中已经不是很容易能看到那些古旧的水缸了,但也有个别人家舍不得扔掉旧水缸,独独摆在屋外“晒太阳”,似在追忆那段曾经艰辛的过往。
“哭嫁”婚俗曾盛行又消亡
美社村当时隶属于石山公社的石岭大队,村民王如宣最后一次看到“哭婚”是在很小的时候,而此后进入“文革”时期,婚礼都不允许敲锣打鼓吹唢呐,哭嫁的习俗被当成“封资修”给消灭掉了。
羊山地区的“哭婚”的确是奇特一景,自古即有,流传了数百年。结婚吉日的前三天晚上,出嫁女邀请姐妹、婶、嫂等到自家,尽情嬉闹之后,便一同大哭,痛骂父母将女儿“赶出”家门,父母听后,则认为女儿一片孝心,哭婚一般要连续三个晚上。直到新郎来接,上花轿时,还要轻声哭泣。后来,哭又演变成了“哭唱”,唱到情真意切之时,分外凄婉动人。
出嫁是喜事,高兴起来唱歌可以理解,但为何带着哭腔唱歌呢?蒙乐生对羊山地区包括婚俗、礼仪、建筑形态等进行过调研,曾在羊山地区龙桥镇见到会唱哭嫁歌的老人。据其讲,以前新娘出嫁前一定是要唱哭嫁歌的,从出嫁前三天开始唱,一直哭唱到上轿。新娘不仅要对家中的每位亲人唱歌,还要对路过门口的陌生人唱歌,甚至每做一件事都要唱歌。
据老人说,哭嫁被作为衡量一个女子贤德的标准。早些时候,没有嫁而不哭的人家,如有嫁而不哭的姑娘,会被邻里笑话,认为这人缺乏家教。出嫁时哭不出来,人们会认为这个女子心狠,巴不得离开爹娘。相传,羊山地区曾有位姑娘出嫁不哭,曾遭母亲责打,因此,女子出嫁时都要哭,即使不会哭,也得干嚎几声。
后来民俗学者认为,哭嫁是一种情感表达方式,哭嫁歌即是民歌的一种。哭嫁歌的调式和韵律是固定的,但哭词却是丰富的多彩的,是需要边哭边想、临场发挥的。因此,会不会哭嫁,怎样哭嫁,又成了衡量一个女子文才的标准。
哭嫁歌的内容主要表达对亲人难舍难分的思恋之情,诉说父母养育之恩、兄弟妹妹的深厚情谊和离别之苦,或者是表达自己对未来生活的一种担心等等。哭嫁虽然是一种固定的程式,但会哭的姑娘往往唱的过程中眼泪会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到王如宣娶妻的1970年代,“文革”的喧嚣之下已经很难看到“哭嫁”这种旧婚俗,但王如宣仍清晰记得,在迎娶新娘的一路上,不免都会有女方家的亲朋要求其唱山歌,歌声,始终是与羊山地区婚俗相伴而未曾改变的。
老式婚礼方式引人遐想
“摆着整整齐齐的长桌,也是我们羊山地区延续至今的一个特色。”王建平告诉海南日报记者,现在年轻人尽管在结婚的形式上有了改变,但也有一些独特的婚俗习惯被完整保留了下来,比如,在家里办婚宴时,摆桌子的方式就不是四处散落的,而是一排一排整齐的拼成长桌摆喜酒。与此同时,祭祖也是不可或缺的环节,婚礼举行仪式前,先要进祠堂祭祖,然后再拜天地。
结婚是人生大事,在女方家中,或许带着许多离别的哀伤,但在男方家中,却是隆重而充满喜庆的。
据当地老人讲,在程序上,完整的羊山地区婚礼一般要分为两天。第一天,羊山人称之为“上头”,意即把头发挽到头上。据说,古代男子皆留长发,在结婚这一天把头发挽在头上,实际上是宣示此人已经成年。现在,虽然男子不再留长发,但“上头”这一天仍然十分重要,全村人和同吃一口井的邻村人也都会前来庆贺,喝上两杯。 到了第二天,才算是正式的结婚日。婚礼上,八音队或者戏班子都有可能被请来演出。
按照习俗,从“上头”之日起,嘹亮的八音和叮咚的锣鼓声欢叫起来,办喜事的人家到处喜气洋洋。迎亲的环节中,一般是在乐队的带领下,新郎和众朋友到达女方村门口,新郎就不能再说话了,所有事务都由其男伴来安排。到了女方家门口时,通常由小舅子前来迎接,才能进家门。之后,新娘子被娶回了家,大摆筵席庆祝。而婚礼后的第二天,新娘子通常又会早早起床回娘家。男方要想让新娘回来,要让小妹到娘家去“请”,家里没有小妹的,要请邻家的小妹代劳。大概要“请”上一两个月,新娘才会正式地在男方家安住下来,和新郎共同生活。当地老人告诉海南日报记者,过去,新过门的媳妇面对着一帮陌生人,常常不适应,心里挂念父母,经常会自己跑回娘家不愿回来。但在交通、通讯已经十分便捷的今天,思念之苦早已淡去,作为一个传统的程序,它实际上是女方以一种假意的不情愿,表明自己的尊贵,以免被人家说是自己上门,隐含避免让人轻视之意。(杜颖 黄媛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