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回家途中表情木然 200米路程走了20分钟(图)

03.02.2016  19:23
 

  跨过火盆,陈满把蒙冤25年的往事甩在身后。

  今年52岁的陈满,因1992年一起发生在海口市上坡下村109号房屋内的命案,被以故意杀人罪、放火罪被海口市中院判处死缓,已服刑23年。

  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抗诉,由最高人民法院指令浙江省高级法院再审的陈满故意杀人、放火申诉案,今年2月1日上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裁判,宣告陈满无罪。这个被舆论称为“活着的聂树斌”的中年汉子,面带微笑地走出关押了他23年的海南美兰监狱。

  归心似箭,日夜兼程。昨天上午,陈满在亲友们的陪伴下,回到四川绵竹的家中,与年迈的父母相拥而泣。这个绵竹老城里的小家庭,在经过23年的不断奔波申诉后,终于将再度过上团圆年。

  他的表情有些木然

  当陈满踏上最后一段归途,已经是2月2日的上午9点半。

  从走出海口美兰监狱大门开始,他几乎没睡过——2月1日晚上连夜坐飞机回到成都,因肠胃不适,他途中上了好几次厕所。陈满的哥哥陈忆认为,这是多年的牢狱生涯带给弟弟的隐伤。

  成都双流机场,陈满的高中同学们刚一接到陈满,就直接将他送到了德阳。一顿火锅吃到凌晨4点半,但陈满也并没有吃多少,更多的只是憨笑。时过境迁,很多人他已经不认识了。

  回到酒店房间,如同过去23年中漫长的牢狱夜晚,难以入眠的陈满捱到天亮。但这是他重获自由时光的开端。

  汽车一路驶入绵竹,这个在2008年遭受强震的城市百废俱兴。彼时,在监狱的陈满还捐出了600元钱,这相当于狱中一两个月的生活费。宽敞的道路和鳞次栉比的高档小区,让陈满目不转睛。这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家乡,望着车窗外,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鞭炮、鲜花和大红花,等待迎接陈满。他的老父母依旧住在绵竹老城的水电新村小区。一早,欢迎陈满回家的亲友们和媒体记者聚集在小区门口,并在路上拉起两条欢迎陈满回家的横幅。

  上午10点半左右,载着陈满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人们视野中。车子停在距离小区大门50米开外的地方,陈满摇下车窗,在一阵快门和欢呼声中,他的表情有些木然,似乎这场面对他来说有些意外。

  人们簇拥着他走向小区大门。这50米的路程异常缓慢,陈忆不断向弟弟介绍小区的大门、花木和楼房,陈满偶尔会挤出一点笑容,但稍纵即逝。事后他说,那段路熟悉又陌生,他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双脚刚刚准备迈进小区大门,两位亲友挤过人群拥上来,将一条红绸大红花系在陈满胸前。

  直到这时,陈满才真正笑出声。与此同时,家楼下的一长串鞭炮被点燃,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个已经25年没有回家的中年男子,花了20分钟走完200米的回家路,迈上走进家门的最后台阶。

  母亲深深地亲了他一口

  当听说送陈满回家的车子已经出发时,家里人就已在一个新脸盆里点起了一盆火炭,敞开家门,将这盆烧得正旺的炭盆,放在门口。在海南的民间风俗里,跨过火盆,意味着将霉头和厄运抛诸身后,迎接新生。

  陈满年迈的父母陈元成和王众一,坐在正对家门的客厅沙发上,焦急地等待陈满回家。

  人群慢慢涌上楼梯,噙着眼泪的王众一坐不住了,拄着拐杖望着敞开的大门。而陈元成依旧坐在沙发上,刻意保持镇定,只是盯一下大门,然后就转过了头。

  “妈,我回来了!”在陈满进门的一刹那,王众一紧紧地将儿子拥在怀里,并深深地往陈满的面庞上亲了一口,“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此时,坐在沙发上的陈元成红着眼睛,却不敢回头看。

  亲友们安抚着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随后让陈满坐在父母亲中间,握着父母亲的手。老人的手有些颤抖,但抓得很紧,“有人问我这些年为了儿子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心力交瘁,我说不是,而是我的整颗心都被掏走了。有人说陈满是法治进步的功臣,但这个代价太大了,不管是对陈满,还是我们这个家庭。”王众一说。

  “我就是要拼命活,等到儿子清清白白出来的这天。”王众一曾说。

  “父母老了很多”,陈满颤抖着说出这句,但突然被陈忆一句“电话打不通”打断——陈满二哥的电话打不通,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的二哥,是陈满一直都心存愧疚的人。因为陈满的案子,二哥精神受到刺激,至今未婚。听到陈忆这句话,陈满突然情绪失控,和二老一样泪流满面。看到儿子这样,陈元成默不吭声,王众一则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劝起儿子:“不激动不激动,不哭,我看你监狱出来时是笑的。

  “忘记过去,走向幸福。”每当有人问及陈满过去,王众一都会护着陈满,希望外人不要再去提及那段过去,陈满回来就好。过了一会儿,陈元成避开人群,默默走进书房。那里堆满了全家为陈满奔走过程中累积下来的各种申诉材料,“回来就好,不提喽,我们心里终于可以安逸喽。

  他已经不会用录音机了

  在被记者和亲友们一度簇拥后,随着人群的散去,话语不多的陈满终于有了一点独处时间。置身于家人们为他收拾出来的新房间里,陈满想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站在窗边,陈满接过亲戚递给他的一支香烟,点燃,猛嘬了几口。一边抽烟,他一边翻动着床边上的柜子。柜子上,一台体积巨大的老式卡带录音机笨重地立着,柜子里则有不少磁带。这些都是当年陈满和哥哥们一起凑钱买的,他喜欢听莫扎特和贝多芬的音乐。

  陈满出事后,父母不准许任何人丢掉这个柜子里任何一样东西。可当陈满拨弄了几下这台老式录音机,试图让它再度发声时,他已经忘了该如何使用。

  午饭,家人安排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饭馆。出家门后,王众一开玩笑,说要请陈满好好下顿馆子。她还记得,23年,陈满最心心念念的川菜是回锅肉。陈满的手,轻轻地短暂地搭在母亲的肩膀上,随即又收回来。

  母亲盼望着,儿子能变回过去的样子。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走出监狱大门的陈满,满脸笑容,“就像个刚刚放学的孩子。

  本报特派记者 陈伟斌 文/图 发自四川绵竹

编辑:王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