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多数研修生实为廉价劳动力 中国人占比近7成

　　1月15日，日本大分市引进了武汉派遣的150名中国农业研修生。

　　日本自1993年实行技能实习的研修生制度以来，平均每年新增近5万名“三年制”外国劳动力。而对于绝大部分名为研修生的外国工人来说，他们在日本企业并没有学到新知识或新技术，却“名正言顺”成为拿着低酬劳、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廉价劳动力。

　　 “不要去日本”

　　2012年初，40多岁的徐英以研修生名义赴日本岐阜县内的一家制衣厂工作。与这家制衣厂其他7名中国研修生一样，她每天要工作近15个小时，甚至周末也要整日加班，平均每个月加班至少200个小时。但月薪仅有区区的12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200元)，仅比她在上海一家制衣厂的最高月薪多了1100元。

　　“我来日本工作就是为了钱，但没想到会这样。”徐英称，去日本之前，她就在上海一家制衣厂上班，那时月薪就有逾4000元，最高能有5100元这样。但为了两个孩子的大学学费，她费劲心思去到了“听说工人收入很高的日本”。

　　然而，埋头苦干两年多后，徐英发现收入并没有以前听说的高。一番打听后，她才知道，日本岐阜县目前的最低工资时薪为738日元(约合38元人民币)。但日本制衣厂向中国研修生支付的月基本工资仅为5万日元(约合2565元人民币)，加班费为时薪300~400日元(约合15~21元人民币)。

　　这让徐英愤愤不平，“ 在国内上班还有休息时间，与家人、朋友在一起，而来到日本后，与家人、朋友疏于联系，收入也没有高多少”。

　　因此，她要求日本制衣厂按照岐阜县最低工资标准支付薪酬，但遭到制衣厂一口回绝而且马上将其解雇。徐英向日本劳动组织投诉这一遭遇后，得以继续停留在日本。但提高薪资待遇的谈判并没有进展。“ 回到中国，我会告诉大家，‘ 不要去日本’。”

　　据日本法务省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6月，日本国内共有16.2万名外国研修生，而来自中国的研修生就有10万余名。自1993年以来，日本外国研修生总数已经超过80万，其中将近70%来自中国。

　　 技术难学条件苛刻

　　与徐英稍有不同的是，28岁的向飚于2011年9月赴日，来到日本第一莴苣产地——长野县地川上村，希望学习当地农民种植莴苣的技术。

　　但现实远出乎他的意料，他与其他5名外国研修生负责播种、浇水、除草等工作，却很难有机会与雇主交流种植技术。即便见到雇主，向飚向其请教如何种好莴苣时，雇主也只是冷冰冰表示，“ 自己慢慢学”。

　　更让向飚无奈的是，包括他在内的6名研修生就在莴苣农场的一间有3个房间的旧平房生活。房间缝隙大透风，没有冷暖气设备。晚上睡觉时，甚至还有老鼠钻进被褥里。

　　据向飚介绍，像他这样的外国研修生在农场一个月的工作时间达到约341小时，其中约180个小时视为加班时间，支付加班费。然而，加班费也仅为时薪550日元(约合28元人民币)，远低于长野县的最低工资时薪728日元(约合38元人民币)。

　　“即使拼命干活，工资非常低，还每个月被雇主强制性要求将一半薪资当作存款，回国时再取出来，防止我们逃跑。”2014年9月研修期满，向飚带着失意和遗憾，返回中国。

　　2014年12月1日，日本律师联合会发布了向飚工作所在地——地川上村的外国研修生调查报告书，向日本厚生劳动省及法务省控诉雇主侵犯了外国研修生的最低生活健康保障权和依法获得报酬的基本人权，要求立案调查，并努力挽救外国研修生遭受的损失，包括改善工作生活环境及提高薪资待遇。

　　而日本法务省在2015年1月8日回复称，经过调查发现这是日本研修生管理机构与雇主联合起来的非法行为导致的。日本法务省正与厚生劳动省就如何改善研修生管理事项进行研究商讨，并未公布最终的商讨结果。

　　 80%企业违规

　　协助外国研修生赴日的日本国际研修协力机构监督员万目正雄告诉重庆青年报记者，外国研修生多半从事制衣、金属加工以及农业劳动，但这些研修生与企业没有签雇佣合同，待遇不能适用日本的《劳动基准法》以及《最低工资法》。

　　而日本全劳动省工会委员长森崎彦称，研修生被束缚在职场上，没有转职自由。经营者也不传授研修生技术，很多人成为企业的“廉价劳动力”。

　　日本厚生劳动省于2013年调查其国内逾2300家企业时发现，约80%的企业存在不支付加班费、让研修生长时间劳动等违反法规行为。

　　日本经济贸易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桥本由纪指出，生产效率低的日本企业更偏好使用外国研修生，以降低人力成本。

　　事实上，大部分外国研修生都为日本中小企业和农户工作。非营利组织商业与人权资源中心告诉重庆青年报记者，日本的外国研修生人权状况令人堪忧，他们正在沦为“现代奴隶”。

　　美国国务院发布的2014年国别人权报告中，谴责日本的外国研修生制度侵犯人权，主要指控包括：带有“欺骗性的招聘方式”，无偿加班，强迫劳动时间过长而致过劳死，苛刻的工作生活条件，没有相关的新技能培训，等等。甚至有些公司没收了外国研修生的护照和个人身份证件来限制他们的行动，以防止其逃跑。

　　2014年4月，日本政府将外国研修生的居留期限从3年延长至5年。对此，美国国务院明确指出，日本政府颁布的这一研修生制度只是作为一种应急措施，用来解决2020年东京奥运会建设人手不足的问题，但没有认真解决在日外国研修生所面临的问题。

　　 对话：日本经济贸易研究所桥本由纪

　　 国际研修协力机构监督员万目正雄

　　 濒临破产企业爱用研修生

　　日本经济贸易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桥本由纪表示，员工平均工资高于日本平均工资水平的30%以上的企业根本没有外国研修生，往往是生产效率低可能破产的企业会选择使用研修生，来延长企业的寿命。外国研修生制度也被日本商界批评为挽救低效率企业机制。

　　 研修生延长低效率企业寿命

　　重庆青年报：日本在引进外国研修生时有没有一些特殊条件？

　　万目正雄：根据《关于技能实习生入境及在留管理指针》，只要是成年人而且身体健康就可以到日本当技能实习生(研修生)，没有其他特别要求了。

　　重庆青年报：在日本的外国研修生通常在哪些企业工作？

　　万目正雄：只要在日本厚生劳动省登记，并表明需要外国研修生的本土企业都可能成为研修生的雇主，这些企业通常集中在日本的制衣、金属加工以及农业领域。

　　桥本由纪：根据我的调查研究显示，往往是生产效率低可能破产的企业，也可以说是缺乏竞争力的企业会选择使用研修生，来延长企业的寿命。

　　 学技术而不是赚钱

　　重庆青年报：外国研修生在日本薪资过低是普遍现象，日本政府有没有新的举措改善这一问题？

　　万目正雄：根据日本当初制定的研修生制度，外国研修生赴日主要是学习新技术，而不是为了赚取外汇。

　　桥本由纪：事实上，员工平均工资高于日本平均工资水平的30%以上的企业根本没有外国研修生，雇佣外国研修生的企业本来资金规模有限，而且拥有较多外国研修生的企业一般生产效率都不高。如果那些接收外国研修生的企业弄清楚生产效率与报酬的正相关联系，研修生薪资就会有所改善吧。

　　重庆青年报：像国际研修协力机构这类的监管组织是如何监督日企在雇佣研修生工作期间尽到雇主责任，以防止侵犯研修生人权等事件发生的？

　　万目正雄：一般会不定时抽查雇佣企业使用研修生的具体进展情况，了解研修生在日本的工作生活状态。但不得不承认，对于雇佣研修生的日企还很缺乏单独的监督和调查，国际研修协力机构会继续配合日本厚生劳动省加大监察力度，推进研修生制度实施。

　　文/重庆青年报记者张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