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月饼企业因中央八项规定大幅裁员减产
大是吴川月饼的特色。
吴川月饼成为地标产品。
除“八项规定”外还有宏观经济影响 吴川多家企业产量减半 市长劝“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文、图 本报记者肖欢欢、关家玉
湛江吴川作为“中国月饼之乡”，小小的月饼成了这座城市最闪亮的名片。吴川市有200多家月饼生产企业，月饼从业人员超过2万人。去年，吴川市月饼销售额达到15亿元，贡献超过1亿元的税收，成为吴川市的一个重要支柱产业。
月饼，对这座城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今年以来，随着中央“八项规定”整肃送礼之风，中纪委官网实名接受举报中秋公款送月饼，“月饼之乡”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寒流。很多企业减产超过一半，月饼滞销，部分月饼企业甚至因为销路不畅而倒闭。
月饼产业是吴川的新兴支柱产业，月饼之乡将来如何做好月饼文章，是摆在当地政府和企业面前的一个严峻问题。
从5月开始，梁伟兴就嗅到今年月饼市场的“味道”有些不对。梁伟兴是吴川市月饼龙头企业之一的福海饼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他说，往年月饼的馅料生产厂家都是他们去催货，对方才会拖拖拉拉把货送过来，但今年不一样，几家馅料供应商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月饼馅料，价格好商量，并且随时可以送货过来。他意识到，今年的月饼市场可能会“滞胀”。为此，他让馅料供货商今年减少供货20%。
“对谁有意见就到他单位送月饼”
果不其然，到了今年6月份，梁伟兴发现势头不妙。往年的订货大户，今年一盒月饼也不买了。后来他提出给予最低7折优惠，对方还是婉拒。“今年中纪委网站实名接受市民中秋送月饼举报，谁还敢买月饼送礼啊。”有人跟他说了实话。
梁伟兴表示，吴川月饼主要消费人群是政府部门和企事业单位。但今年，政府单位的订单一个也没有，一些企业和工厂的订单还保留了一些。
单位不主动订月饼，一些月饼老板决定主动出击，不料却遭遇“黑脸”。吴川一家月饼企业老板陈先生有几个朋友在吴川市的政府机关上班。之前他打电话给这些朋友说送月饼给他们，被拒绝。上周，他直接开车把月饼送到了朋友的单位，心想，月饼都送到单位了你总该要了吧。没想到他打电话让朋友出来，当朋友发现他提着月饼上来时，竟掉头就跑，像遇见瘟神一般。陈先生只好把月饼留在了朋友单位的保安亭，但前两天，朋友打电话通知他，赶紧把月饼领回去。“朋友跟我说，我送月饼到他单位是在害他，还把我臭骂了一顿。其实我就是想送两盒给他吃，没别的意思。我看网上有个段子说，你对谁有意见，就到他的单位给他送月饼……”
梁伟兴说，今年的月饼市场可谓遭遇史上最严酷“寒冬”。往年，厂里的月饼要提前两个月订货，因为月饼的原料包括五仁、火腿、土猪肉、专用月饼油，这些都是“特供”，基本上提前3个月就签好供货意向了，突然加单，他们会忙不过来。
他们都是订单生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川月饼的特色是大个，一个月饼，少则两斤重，多则10斤重，最便宜的月饼也要160元一个，多生产1000个，就是16万元，一旦生产出来销售不出去，那就是很严重的损失。
原料价格大幅上涨雪上加霜
梁伟兴的公司一共有100多名专门做月饼的熟手工人，每年的月饼生产高峰期，这些人每天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去年，公司卖出160吨月饼，销售超过6000万元。但今年，月饼销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工人们也比往年清闲了很多。
梁伟兴表示，吴川月饼利润率很低。今年榄仁380元/斤， 去年260元/斤，价格差不多上涨了50%，杏仁、芝麻仁、核桃仁的价格也都大幅上涨，陈皮、黄皮干等配料价格也都比去年上涨了20%。今年比去年唯一略降的是猪肉。总体算下来，月饼的价格比去年上涨了5%~6%。“月饼的总体成本较往年上涨30%以上，但我们不敢把价格调得太高，价格再调高更加卖不出去。”
吴川市海港城饼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张伟周也坦言，之前曾预感到中央“八项规定”对月饼产业会有影响，但影响之大远超出他预计。“我们原计划是今年的销量要翻一番，这个计划已经流产了，销量能维持跟去年同样的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另外一家规模较大的月饼企业的老板也表示，去年的月饼销售额约4000万元，今年估计只有1000万元。
不过，这些大月饼企业抗风险能力稍强，真正难熬的是一些小规模的月饼生产企业。吴川大鹏食品有限公司经理张大鹏年初就跟供货商签订了700万元的原料供应合同，准备今年大干一场。由于月饼市场不景气，他和供货商商议原料价打9折，即便如此，这700万元原料如何消化也成了大问题，工厂仅此一项就亏损400万元。连续亏损两年的张大鹏只好关闭了自己的月饼公司，把已经签了协议的原料低价转让给其他名气较大的月饼厂家。
在吴川，因为月饼行业遭受重创而黯然关门的企业不止张大鹏一家。
吴川月饼行业协会会长郑日康同时也是吴川市最大的月饼生产企业——吴川金九饼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他表示，今年月饼行业行情不好是大势。首要原因是中央严格禁止中秋公款送礼送月饼，并且接受群众实名举报单位收月饼，所以，谁也不敢顶风而上。但吴川作为月饼之乡，产量非常大，主要靠单位消化。另一个原因则是宏观经济形势不景气，很多单位和工厂都减少了中秋福利，取消了送月饼，导致月饼滞销。
不过他表示，尽管今年整个月饼行业不景气，由于该公司的月饼获得广东省著名商标，所以销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不少月饼企业裁员1/3甚至一半
吴川市海港城饼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张伟周表示，月饼真正大销的是7月底到8月初，也就20天时间，市场上所有的月饼都是在这20天生产完。对企业来说，基本上只干这一个月，要把全年的利润都赚回来，成败在此一举，所以风险非常大。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月饼产业已经在吴川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涵盖原料供应(包括土猪养殖、五仁批发种植)、原料加工(包括五仁加工、猪肉晾晒、火腿加工)、月饼制作(包括拌料、制饼、烘焙等)、月饼销售等各个环节。“吴川月饼之所以在全国出名，一是原料正宗、地道，二是有一支熟悉月饼工艺的手工生产队伍。”张伟周说，月饼成为公款消费的“众矢之的”也让整个月饼产业链受到致命打击。
首先是原料供应商。很多生产馅料的积压了很多货，卖不掉。广州增城五仁原料供应商就告诉记者，下游月饼滞销，他们直接受冲击，他今年仍有800万元的五仁原料正在冷库里，苦苦等候出路。
其次是本地养殖户。吴川最出名的就是金腿月饼，月饼的馅料中包括本地土猪肉和金华火腿，本地有很多养殖户专门为月饼厂家供应猪肉，一些月饼厂家在生产高峰期，猪肉都是成吨成吨地进货。但今年，养殖户的猪肉销售也受到影响。
其次是月饼行业的员工。张伟周打听了不少月饼企业，今年都大裁员，不少月饼企业裁员1/3甚至一半，很多人因此失业。他说，在吴川，规模最大的月饼企业，有员工1000多人，规模小一点的企业，有200名员工也很正常。由于市场不景气，很多企业都改成了按天结算工资，一天150元或200元。
张伟周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单一个规模较大的月饼企业，一个月就要支付工人工资1000多万元，这1000多万元基本上都在吴川本地流动，对这座小县城消费市场的拉动是非常巨大的。吴川往年卖月饼能卖出十多亿元，支付给员工的工资更是上亿元计。如今，这部分人的生活受到影响，对吴川经济的繁荣也会产生影响。“月饼对吴川太重要了。大家看到的是政府腐败减少了，但实际上很多就业机会也都因此没有了，对整个吴川的经济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市长鼓励企业
多元化生产走出困境
目前，吴川拥有月饼生产企业200多家，规模以上企业30多家，从业人员超过2万人。据不完全统计，仅去年，吴川生产月饼上万吨，产值15亿元，已经成为当地一大支柱产业。
吴川市长全可文告诉记者，月饼是吴川的金字招牌。近年来，吴川把月饼作为一个产业来培育，制订月饼产业扶持政策，帮助企业解决资金困难。如今，月饼产业已经成为吴川经济发展的新亮点和新兴支柱产业，吴川每年都要举行月饼文化节。
他同时表示，在当前形势下，本地月饼企业的确遇到了一些困难。一是企业融资难。吴川月饼生产企业多数为小企业，上规模的企业只有30多家，小企业大多是靠自己原始积累发展，企业融资很难，做大做强有难度。二是企业的标准化生产技术有待提高。不少月饼企业规模较小，前店后坊，没有现代化流水生产线。三是企业的生产品种还比较单一。很多企业都是专门生产月饼，而不生产其他食品，而月饼消费受到季节性限制。
全可文表示，吴川市政府正采取措施，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一是要求企业要严把月饼质量关，千万不要因为市场不景气而忽视质量。“越是在困难时越要把质量做好。”
二是鼓励企业多元化生产，分散因为月饼消费受抑制带来的冲击。“我经常和一些月饼企业老板说，这么好吃的月饼你们都能生产出来，其他的糕点对你们来说更没问题，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三是政府搭台，让吴川月饼走出南方市场，走向全国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