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给李克强总理送船桨的海南老人：不在红树林捕鱼
渔民世家给总理送船桨明志 带头养鸭的人又带头转业
村民牺牲“小我”为生态保护让路
2013年底，一场迄今为止我国最大规模的退塘还林工程拉开序幕，它所反映的是政府对于保护和恢复红树林的决心，而它所考验的，则是当地群众对于生态的认识。
农民创业，何其不易，要为生态保护放弃致富钥匙，另谋出路，绝非轻易的选择。
十年前曾带领村民养殖咸水鸭的黄亚光深知这一点。然而，就是这个养鸭的带头人，当面临发展经济与保护生态之间的抉择时，选择了再次带头，搬迁养鸭场，转业。
“红树林是大家的，舍小家才能为大家。”这是黄亚光的衡量。
黄宏远
送船桨明志：不在红树林捕鱼
演丰镇林市村，72岁的黄宏远老人家中客厅，一张大照片颇为显眼。照片中，黄宏远将一把船桨送给李克强总理。“这是我用了大半辈子的桨，送给总理，就是为了表示，为了保护红树林，我们再也不在红树林捕鱼了……”送桨之举，包含决心。
黄宏远家与红树林为邻，从家里到附近红树林，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去年那场台风，把我们对面的那片红树林打死了好多。”提及红树林，这位笑容满面的老人回忆起台风的往事，脸色沉了下来，心疼地说，“红树一死，附近的鸟儿就没地方住了。”
黄宏远家附近有一个岛叫浮水墩岛，是鸟的天堂。“满地都是鸟的大便，鸟窝齐脖子那么高。”黄宏远比划到脖子处说，以前，有人打鸟，但这几年保护区管理局加大了管理，没人打鸟了。虽然有部分鸟儿啄食庄稼，但村民并不责怪。
“家里附近有一棵九里香，鸟儿叫个不停，像听音乐。”黄宏远说。
受红树林及周边滩涂滋养，红树林保护区数百种鱼类和软体动物，造就了这里“最美海鲜”的赞誉，却也给她带来了灾难。密集的捕捞，让此处鱼虾减少。
看着红树林，黄宏远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那时，鱼虾成群，他划着船桨去捕鱼。红树林边上滩涂上，螃蟹成群，5分钱一斤的“蛮牛”(螃蟹的一种)，一个上午能抓到十斤八斤。前几年，东寨港团水虱爆发，损及红树林，当人们追问原因的时候，专家指出，除了受养殖影响之外，团水虱的天敌“蛮牛”的锐减也是重要原因。
为此，保护区管理局下了通知：禁抓“蛮牛”。
与官方强力保护相呼应的，一些当地村民主动做出牺牲，主动撤出红树林，到远海去捕鱼，或者主动转业。黄宏远送船桨的举动里，便包含了保护生态的决心。
黄宏远记得那激动的一幕。去年4月11日，李克强总理在海口东寨港红树林湿地保护区考察生态环保工作时，他将船桨递给总理。李克强总理说，这把桨应该放进博物馆珍藏起来，向世人表明我们保护生态的决心。如今，这把船桨陈列在东寨港红树林博物馆里。
在黄宏远祖屋里一面斑驳的墙上，钉着两颗锈迹斑斑的钉子，这是以前挂船桨的地方。多年不打鱼，黄宏远那艘两三块木板装的小船，早已被海边的风浪打没了，只剩下这只木桨留作纪念。船桨送给总理后，黄宏远在原处挂上了一条红布，说是代表吉利。
黄亚光
当年他带头养鸭又带头迁鸭场转业
演丰镇长宁头村小组组长黄亚光今年53岁，在镇子上开一家餐馆，生意还算红火。十年前，他可是东寨港养鸭的带头人，后来，他又带头搬迁养鸭场，进行转业。
黄亚光记得，1980年，东寨港红树林保护区成立的时候，到处都是杂草荒坡，管理局一开始没房子，就到村里租房子住，与当地老百姓打成一片。“从头开始，他们真的特别辛苦。”黄亚光说，他经常看到保护区工作人员走路十多公里去红树林深处工作。
当地村民配合保护区管理局的工作，很快放下砍刀，不再砍红树枝当柴。
在村民脱贫致富的路上，红树林里养鸭为当地村民提供了商机。2004年，黄亚光带头养起了鸭子。当地政府部门为了发展当地经济，鼓励咸水鸭养殖，一时间，“演丰(红树林)咸水鸭”成为闻名的美食，越来越多村民加入其中。
“养一只鸭子可以挣10块钱，养鸭子改善了村民的生活。”黄亚光说。
但是，保护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很快发现多个红树林群落出现死亡。他们推测，养殖咸水鸭是致使这场灾祸的重要原因。这场环保和经济开发之间的博弈自此展开。2010年，海口市政府发出禁止保护区养鸭的禁令。其后，经专家确认，咸水鸭养殖确实对红树林造成影响。
黄亚光这个带头养鸭的人，决定带头搬迁养鸭场。他说，创一份业不容易，放弃或搬迁养鸭场对于当地村民来说，是很无奈的事，但考虑到“红树林是大家的，舍小家才能为大家”，他愿意带头配合。
一场由咸水鸭养殖引发的经济开发与生态保护的博弈，以生态保护胜利画下句号。黄亚光说，搬迁养鸭场之后，部分村民到红树林保护区外养鸭，部分则转业做别的。
陈学
只要有需要随时配合退塘还林
海口三江镇，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围海造田到如今的退塘还林，人们对红树林生态的呵护和坚守正在回归。三江镇茄南村党支部书记陈学，见证了这场回归。
“红树林保护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在保护区成立之前，有不少村民对保护红树林的必要性都有认识。”陈学说，他从小便从父辈口中听到对红树林保护朴素的认识，“怕台风吹垮我们的房子，怕涨潮淹没我们的农田，所以大家都要保护好红树林。”
陈学长期关注红树林的状况。就周边养猪场排放污染物致使周边农业渔业受影响，红树林也遭殃一事，陈学从1995年开始向区、市级人大提交养猪场排放污染物的报告，并建议进行环境污染整治。去年，当他得知海口市不惜血本搬迁养猪场时，他看到了政府的决心，也看到了绿色的未来。
“如今退塘还林，也是一次回归。”陈学说，茄南村共有养殖塘1200亩，在退塘还林范围内的有600多亩，去年全部顺利退塘还林。
前几年，当地养殖户便发现了一个问题：水质变化影响到养殖的产量。2011年前后，茄南村出现虾塘大面积减产的情况。有村民推测，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水质下降的影响。红树林的存在对于改善海水水质有重要作用，保护红树林，警钟再敲。
“我家有15亩，但不在退塘还林的范围内，如果国家有政策需要我退塘还林，随时配合退塘还林。”陈学说，一亩虾塘一年收入约一万元，但村民都配合放弃养殖，一方面因为政府给予了补助，帮助村民转产就业，再者村民本身也有保护的意识。
陈学说，如今很多人不养虾了，已经开始谋划着转业做点别的，有在坡地种水果的，有开农用车的，有到外面打工的。“人和自然相处好，总是能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