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高峰村的迁与变

17.05.2016  17:06

40 余年前,白沙一次整村搬迁与自然回迁,形成同一村名的两个村庄,如今两村境况大为不同

两个高峰村的迁与变

 

在白沙黎族自治县的地图上,有两个高峰村,一个位于南开乡,一个位于荣邦乡。相隔近百公里的这两个高峰村,同根同源,村民原本都生活在鹦哥岭自然保护区腹地的高峰岭上。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次整村搬迁扶贫与自然回迁,使它们一分为二,形成了两个村落。

  数十年过去,南开乡高峰村的村民绝大多数仍生活在贫困之中,部分自然村再次面临整村搬迁。荣邦乡高峰村有2/3村民已脱贫致富,但由于土地少等原因,仍有不少村民生活在贫困之中。在当前的扶贫搬迁工作中,我省该如何使村民在搬迁后能够真正脱贫致富?两个高峰村的变迁史,值得我们借鉴和深思。

  ■   本报记者   徐一豪   特约记者   王伟   通讯员   符福辉

  A

  村庄搬迁

  两个高峰两重光景

  回迁村九成农户未脱贫,部分村落至今未通路、电、网移民村交通便捷,村民发展特色种养逐步摆脱贫困

  “”高峰:  2015年前全是贫困人口

  从白沙县城出发,沿崎岖的山路往南开乡方向行进,车行约40分钟,过南妹二桥后向右一个急转弯,去往南开乡高峰村的艰难旅程便开始了。一边是巍巍青山,一边是万仞深谷,车子绕着山、循着水打转。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翻过了多少座山,其间跨过同一条河10次。

  车行2小时40分钟,我们终于抵达海拔1000米左右的高峰村。这个位于大山深处的黎族村庄,下辖方通、方佬、方红、道银、坡告5个自然村,共128户、616人。2015年以前,全村都是贫困人口,去年在政府的帮扶下才有12户脱贫。

  高峰村党支部书记符志明说,高峰全村3000多亩土地,主要种植橡胶和水稻。由于海拔高,橡胶生长缓慢,加上这几年胶价低迷,村民收入微薄。目前,全村最好的建筑是高峰小学新盖的平房,没有一座楼房。

  村治保主任符洪光,全家5口人,住的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盖的60多平方米的瓦房,仅靠开割的200余株橡胶、1亩水田过日子,家庭年收入仅2000多元。为此两个儿子不得不长期外出打工。

  “没有谁家日子强多少,大家几乎都这样。”符志明说,方通、方佬、方红3个村条件相对较好,近些年通了公路、水电,手机也有了信号,除了离县城路较远,其他还算方便。“最偏远的道银、坡告两个村,至今不通路、不通电、不通通信网络。

  道银、坡告是全省仅存的两个不通公路的自然村。沿着乱石遍布的河滩,记者随村干部步行前往道银村。脚下,在领路的村干部眼中是路,在我们眼中则是草丛、密林、山崖和乱石滩。

  经过近2小时艰苦跋涉,我们抵达了道银村。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惊:全村19户,没有一间砖瓦房,村民居住的全部是茅草屋改建而成的泥墙铁皮顶房屋,不少房子透风漏雨;村庄未通水、通电,村民饮用的是河水,全村靠一部外界援助的小型太阳能光伏发电。

  “晚上9点左右就停电了,碰到连续阴雨天,白天也没电。”道银村民小组组长符国华说,村里没有一部固定电话,手机更是没信号,和外界联系主要依赖护林员的对讲机。村里也没有学校和卫生所,看病、上学要翻山越岭到几十公里外的南开乡。

  由于交通闭塞、贫穷落后,村外姑娘不愿意嫁进来。仅有19户的道银村,有8个30多岁的男青年至今未娶亲。

  “”高峰:

  2015年人均纯收入7403元

  同样叫“高峰村”,80多公里外的荣邦乡高峰村却是另一番光景。

  荣邦乡高峰村距乡政府仅2公里,从西线高速公路海头互通下高速,走一段村道,高峰村就到了。全村下辖方佬、方红、坡告、头峰4个自然村,共169户722人,2015年农民人均纯收入7403元。

  荣邦乡高峰村党支部书记陈理春说,高峰全村土地3133亩,由于缺水灌溉,以橡胶为主导产业,全村种植橡胶2783亩,橡胶占村民收入的60%左右。为了帮助农民增收,乡政府除扶持村民发展特色种养外,每年还为村民举办技能培训,引导村民外出务工。

  2013年,荣邦乡引进雪茄烟叶种植项目,目前已通过“企业+农户”的形式发动高峰村24户农民参与种植雪茄150亩,每亩纯收入达2000-2500元。方佬村还被定为2014年“美丽乡村”建设村庄,17户农民已新建房屋,相关配套基础设施正在加紧建设中。

  B

  村民回迁

  异乡扎根并不容易

  土地少、缺水灌溉、与周边村民语言不通,融入当地困难

  兄弟住两村  际遇大不同

  符亚乙、符明理,一对同胞兄弟,因为40多年前的迁与不迁,而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因南开乡高峰村地处偏远,几乎与世隔绝,村民生活在贫困之中又难以原地发展,1974年,在政府的组织下,南开乡高峰村6个自然村133户、883人全部搬迁到了荣邦乡。符亚乙、符明理兄弟也在其中。那一年,符明理仅11岁。

  扛着大米、赶着猪牛、挑着锅碗瓢盆,村民们从南开到了荣邦。66岁的符新荣,是荣邦乡高峰村的第二任村支书,“下山没有路,赶着牛的村民走了两天两夜。”他说。

  划拨土地、盖茅草房,“下山”的高峰村民们住下来了。但由于人多土地少、缺水灌溉、与当地村民语言不通等,村民们住得很不习惯。“高峰村民讲的是黎族润方言,荣邦当地村民讲的是哈方言,刚迁到荣邦时,双方经常发生矛盾冲突。”符明理回忆说。

  当时还没有分田到户,没有种橡胶,主要靠甘蔗和水稻,但人多地少,每季分到户的粮食还不足600斤,村民们经常靠番薯果腹。种种原因导致陆续有村民偷偷回到故土。1979年前后,大规模回迁潮开始出现,方通、方新、道银3个自然村又回迁到高峰村原址。

  符亚乙是这次回迁大军中的一员,而符明理选择了留下。数十年过去,兄弟俩的人生轨迹完全不一样。

  符明理25岁时靠着借来的3000元买了一台流动碾米机,帮人加工稻米,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此后,他又租地种甘蔗、养猪、养鹅、养鱼,靠着双手勤劳致富,日子越过越红火。2014年,符明理花50万元盖了两层小洋楼,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小康之家”。

  符明理说,迁到荣邦后,交通很方便,村民们也有了更多就业机会。每年春冬两季,他的妻子符美英和村里许多妇女都去东方八所等地帮人采收瓜菜,每天能挣到一两百元,而且还有车接送。下一步,符明理打算利用承包的鱼塘,带动几户村民一起经营农家乐。

  而符亚乙至今未脱贫,两个儿子都在山里务农。

  每次回乡看望大哥,兄弟俩都很感慨,如果当初没有回迁,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大哥经常对我说:‘还是你聪明啊,大哥笨,才搬回这大山里。’”符明理说。

  回迁有苦衷  梦想再“出山

  像符亚乙一样从荣邦回迁到南开乡的村民还有不少。道银村村民符国华,跟随父母搬回山里时,他家的老房子已荒草丛生,只得重盖茅草房,一切重新开始。但符国华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他说:“当时在荣邦乡土地太少,根本无法过生活,迁回也是无奈之举。

  在我省生态扶贫移民工作的推动下,今年8月份,道银村、坡告村将再一次启动整村搬迁。这一次搬迁是为了扶贫,也是为了保护南渡江源头的生态环境。

  “早就想搬出大山,住在这里太不方便。”道银村村民符桂芳说,2009年,她60岁的母亲突发高血压,村民们一路抬着下山送医,但赶到白沙县城的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一辈子的遗憾,就是因为交通不便没能及时就医。

  C 

  再度搬迁

  就近安置产业托底

  人均安置10亩已经开割的胶园

  搬迁户家庭子女高中教育免费

  和南开乡高峰村相比,荣邦乡高峰村年人均纯收入高出一大截,但实际上由于缺水灌溉,缺乏支柱产业等原因,仍有三分之一的村民属于贫困人口。再次面临搬迁的道银村、坡告村如何避免回迁、返贫的历史重演? 

  白沙黎族自治县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陈鸿亮说,道银、坡告两村太过偏远,且处于鹦哥岭保护区核心区内,不适合就地扶贫。经省、白沙县有关领导多次调研,最终确定了生态扶贫移民的路子。

  对此次搬迁,村民们既充满期待,又有些顾虑,为此县、乡两级干部没少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据南开乡乡长盘宏国介绍,尽管目前的生活条件很差,但仍有一些村民留恋故土,不愿搬出去。“有些是担心搬下山后没有土地,又要过穷日子,有些则是舍不得山上种的经济作物。此外,前一次搬迁的失败经历,也让一些村民犹疑不决。

  今年43岁的村民符国升说,他在山里住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也不愁吃不愁穿,能够自给自足,没必要搬出去。

  如何让群众搬得出、留得住、能致富?陈鸿亮表示,总结过去整村搬迁扶贫的经验教训,此次生态扶贫移民白沙有了新思路:

  一是利用县域资源就近安置,没有离土离乡。道银、坡告的新村址,选在南开乡境内的青年农场十队,通过“征收+补偿”模式,政府从青年农场获得近1800亩土地,用于安置。

  二是扶持发展传统产业。尽可能保护村民原有的利益,人均安置10亩已经开割的胶园,并发放林权证。

  三是引入新产业。新村址预留了20亩乡村旅游用地。

  白沙还制定了搬迁户家庭子女高中教育免费等一系列针对搬迁户的优惠政策。

  D

  拔除穷根

  全省11个村整村搬迁

  制定详细的搬迁及产业发展计划

  多种举措帮助贫困群众彻底脱贫

  根据国家确定的相关方案,“十三五”时期要对居住在“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的地方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实施易地搬迁。我省结合“生态立省”实际,扩大了易地搬迁范围,对生态核心区内的贫困村庄,将实施生态扶贫移民,也就是整村搬迁。

  经各市县多达八九轮的摸底调查,我省敲定了一份涉及11个自然村的整村搬迁扶贫计划,涉及白沙、琼中、乐东、屯昌、五指山等5个市县共541户、2255人。“十三五”期间,这11个自然村将分三年实施整村搬迁。

  整村搬迁是一项系统工程,并非简单的转移人口、新建村庄和扶持产业。如何科学合理处置,方不负搬迁的初衷呢?

  海南现代管理研究院院长、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王毅武表示,整村搬迁是精准扶贫的重要方式之一,可以快速、有效地改变贫困人口的生活环境,但搬迁并不等于改变了贫困人口的思想和素质。在我省整村搬迁扶贫过程中,不但要“易地”,也要“易志”。

  省扶贫办主任吴井光表示,区别于过去的整村搬迁模式,我省“十三五”期间的生态扶贫移民要达到“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目标,除了要给搬迁户分配土地、新建房屋、经济补偿、扶持产业外,还将通过驻村帮扶、教育提升、技能培训等举措,帮助贫困群众彻底脱贫,直到能够独立、稳定发展。

  为改变贫困人口“等、靠、要”思想,我省将通过向贫困村派驻第一书记、扶贫工作队等形式,带领村民主动求改变、谋发展,通过宣传教育、组织村民到先进村庄参观学习等方式,激发村民脱贫致富的欲望。

  此外,扶贫部门还将通过扶持贫困人口发展种养、运输、建筑等产业,通过短期技能培训实现劳动力转移等途径,帮助村民拓宽增收渠道。“今年计划实施整村搬迁的道银村、坡告村等5个自然村,均制定了详细的搬迁及产业发展计划。

  吴井光表示,此次生态扶贫移民由省里主导,各市县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在各方努力下,必将能拔除穷根,带动贫困群众致富奔小康。

  (本报牙叉5月16日电)

 

(本文摘自《海南日报》2016年05月17日 A04版)